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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村离京城不过是十里路,是一个还未被开发的小村庄,当地盛产桂花,酿制的桂花蜜远近闻名,由此得名。
沈知茉和苏佩到达村口时正是清晨,薄雾之下,村庄房舍若隐若现。
昨夜两人商量后本是沈知茉再说服一位教谕一同前来,苏佩留下既可以稳住吴束明又能观察他的情况。
但那些平日里自诩口才溜溜的教谕一听到沈知茉邀请一同去劝学,唯恐避之不及,什么腰疼腿疼各种老毛病都犯了。苏佩一个人面对吴束明这个变态也不安全,便由两人一起来了。
村子坐落在山脚,越走近越是能看清满山遍野的桂花树,若是花期来此定能沾上满袖芳香久久不散。
二人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很快就到了村口,一块大匾额方正地写着“桂花村”三个大字。
匾额下便是蜿蜒的乡间小道,马车过不去,两人只得下车。
“沈太傅,前面好像有人。”苏佩指道。
沈知茉朝她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他们之前停着一辆华盖马车,直接堵在路口中央。
这样式实在太熟悉,熟悉到沈知茉不敢认,不过也不需要她去认,里面的人自己拨开了帘子。
不是董溪又是谁,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董溪也注意到了沈知茉,朝她欠欠一笑,哈哈,没想到吧,又是我。
“沈太傅好久不见啊。”董溪从后跃下。
“不久,也就一天而已。”直接绕过他,“你来这作甚?”
只要他一出现,准没安好心。
“说到底你也算是太傅,按理来说我还得叫你声师傅呢,怎么师傅出来游历哪有不带徒儿的道理。”董溪的脸在沈知茉面前晃来晃去。
“别,太子殿下这声师傅我可受不起。”
“怎么会,上回要不是得师父管教,我就要在醉花楼误入歧途了。”
沈知茉不再理睬,快步朝目的地走去,这人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太傅这次出来怎么还带了小跟班。”董溪瞧见一直默不作声的苏佩。
苏佩听了一路,也知道面前这人什么身份,有些畏惧,但又见不得有人对沈知茉不敬,鼓足气反驳道:“太子不也带了吗?”
沈知茉这才回头,果然董溪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二人差不多高,但那男子却格外魁梧,不像是太子伴读,也绝对不是宫里的侍卫,倒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暗卫。
“出来多带个人保住我的小命,本殿下可不能死。”董溪随意踢开地上的石子。
几人斗着嘴很快就到了一幢矮屋前,这栋房子可以算的上全村装潢最好的,门口修了水井,院里围着鸡鸭,屋顶也是用砖瓦铺的。
沈知茉一路上向马夫打听过,这绝对就是村长家。
还未进门就看到几个小孩蹲在院内,埋头在地上找着什么,沈知茉上前叩门,见到有人来了原本还蹲着的孩子瞬间四散开,躲到屋内去。
“谁啊?来了。”
一个系着粗布围裙端着一盆子鸡食的女人过来开门,看到沈知茉等人满脸疑惑,这地方十里八乡都是是熟人,看几人的穿着也不像是乡里来的。
尤其是董溪,就差把“我爆有钱”几个字写脸上了。便误以为是哪里的生意人从这里过路想来歇歇脚。
这里的人生性热情,来者皆是客。
沈知茉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就被请进门,被带到别院桂树下的茶桌上坐下,女人又喊了小孩捧上茶,四个人人手一杯,茶还没入口又有孩子送上瓜果。
“累着了就吃,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别嫌弃咯。”女人笑得灿烂,手上还忙活不停地洒着鸡食。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沈知茉感觉到这是个和善好相处的妇人,于是便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太学现任太傅沈知茉,今日过来是想来问问您家孩子的就学情况。”
就在这话说出口的一瞬,她观察到妇人脸色骤变,原本像花朵般的笑容跨下来。手上的东西扔在地上,扯这几个孩子催促他们快点进屋。
仿佛刚才还热情招待的异乡人变成了趋之若鹜的妖鬼。
“你们来做什么,有什么好调查的。”妇人一改和颜悦色的态度,说着凶狠的话,“趁我男人还没回来,你们快走,等下他一锄头下来把你们挖死。”
沈知茉有些不明所以,为何一听到就学妇人变得如此抵触。
“好姐姐,你先冷静,我们只是问一下,不做别的。”苏佩立刻发挥她的嘴甜能力。
“哼。”妇人瞪了一眼上前作势要敢人。
“单是问几个问题便不肯了,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董溪将杯中的茶水倒尽头,“那这杯茶我可不敢喝。”
“你说什么呢?”沈知茉小声提醒,让他不要口不择言。
妇人却被刺激到了,“亏心事?我男人当村长这些年,一直踏踏实实全凭良心,自己还过的苦日子呢就想着帮别人多讨点收入,天不亮就往地里跑,我一个人带着四个娃每天咸菜馒头,一口都不敢多吃,你往村里转转,谁家说得我们一点不好。”
“就是这样好不容易想着送个孩子去读书,学点知识好考个小官来扶一扶村子,这倒好,你们太学真是定了好规矩,不往你们兜里送银子就不让读啊,我们能有几个钱,退学回来天天被人说闲话,这村长当的到出受窝囊气,当个屁啊。”
“现如今说好不读了,回家耕田得了,今年收成好也能赚点银子补贴,你们又来,这回什么理由要银子?”
妇人一长串话下来,沈知茉大概明白了。村长的儿子在太学读了三年,今年入学时因为没有给陈瑞送银子拒收了,这个时代书比天大,被退学简直是奇耻大辱,无异于贴上了“这是一个蠢货”的标签。
村长儿子决定靠着田地为生,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太学的那群吞金兽又来了。
想想妇人的气愤确实合情合理。
沈知茉解释道:“我们不是来要银子的,这次来主要是想让您儿子继续回去上学。”
“公正公开,绝对不会多收。”苏佩补充道。
“不去。”妇人拒绝得很干脆,说完便转身离开。
“为何?”沈知茉赶忙追上,拉住妇人道:“此次我们会减免学费,你们也能减轻负担,您儿子学了知识也能有更好的前程不是吗?”
妇人充耳不闻,拿起地上的杂菜切碎扔在篮子里。
“您儿子都读了三年了,就这样半途而废多可惜啊。”
“正因如此我才不让他去。”妇人抬头,“他学了三年,回来字不认得几个,活也干不得了,我们都是农民,高攀不起读书这样的文雅事。”
这一听便知道是前几年太学的教学工作不负责,天天只知道盯着有钱人家的儿子拍马屁,而真正该教的东西是一点没教,小孩子混日子习惯了回家哪里能干这些劳累活。
妇人考虑的没错,长此以往,她儿子会变成一个书没读成活也干不成,无一技之长伴身的废物。
“不会的。”董溪走过来,“只要一边教课本,同时教农产知识,这样你儿子不就全面发展了?”
“啊?”沈知茉和妇人齐齐疑惑。
“怎么,难道不是吗?”董溪朝沈知茉挑眉,在她耳边用气声道:“给你争取机会,看你有没有这个本是了。”
沈知茉被他的气息吹得心痒痒,立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没错,此次的教谕夫子都经过了专业的培训,这些内容也会纳入教学。”
“哈哈哈哈哈哈哈。”妇人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活也不干了捧腹大笑。
她的笑声洪亮,引来了隔壁几家屋舍的村民,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渐渐围了一个小圈。
“张婶,什么事笑得这么高兴啊?”
“准是有什么喜事。”
“这几人看着眼生,哪个村来的。”
在村民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妇人终于笑停了,指着沈知茉大声向众人宣告,“这位太傅说太学如今要教农产知识,他们在学堂里教怎么干活。”
这次不止妇人,周围人听后都忍俊不禁。
“他们为何要笑?”苏佩被这么多人围着越发局促,挪到沈知茉身边问道。
沈知茉早有所料,“因为他们不信,一个教书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居然还想着教别人怎么种地,简直是痴人说梦。”
的确,实践才能出真知,但所谓的知识便是让你直接享用前人的实践成果,走上快人一步的捷径。
而沈知茉的到来就是这个时代的捷径。
“既然你们不信,那便用你们在田地里的知识考考我,我有问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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