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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等小岛从厕所出来，铃声已响，交卷时间已过。
四大考场的监考老师们，每人怀抱厚厚一摞试卷走出教室，紧接着是撒了欢的同学，潮水般汹涌而出，甭管考得好还是考得差，考了一上午，总算迎来短暂的解放。
安静的楼梯、走廊瞬间喧闹起来，快乐的小浪花们分作三股，纷纷涌向食堂、校门口和厕所。
小岛逆人流而行。
回教室的路上，除了听到周围人对答案、骂数学题变态，就是议论（1）班有个男生掉厕所里，快俩小时没出来。
小岛摇摇头，怎么有人比自己还惨！
心气顿时平和许多，人果然还是要和比自己衰的人比，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已识乾坤大，认怂保平安。
竖起耳朵，准备细听是哪个倒霉蛋，前方预警：
只见身形巨大的朱琳琳，前胸后背分别挂着两个沉甸甸的帆布包，一路左碰右撞地奔袭而来，简直就像扛着炸药包要去炸碉堡，不等小岛反应，已被对方扑了个满怀，虚弱的小身板晃了好几晃。
“小岛，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去医务室？”天然呆萌的朱琳琳呼哧带喘。
“本来不用，就是被你捂得快窒息了……”
“啊啊啊，”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琳琳急忙松开了手，不无忧心地地问，“肚子还疼吗？”
“好多了，就当减肥啦。”
小岛是真没事，收拾完了，一身轻松。
从小到大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最彪悍的地方就是肠胃，鲜少跑肚窜稀，倒是比较容易便秘，以前看到别人腹泻，偶尔还会心生羡慕，没想到今天这个节骨眼轮到了她，估计跟早上的剩饭有点关系。
啊，苍天饶过谁！
已养成大小考必蹲坑良好习惯的琳琳，对于此次错失的减肥机会，深表遗憾：
“你怎么好好的跑厕所啊？一般不都是我考试前中后闹肚子吗，为什么要换人啊？”
没见过这么想如厕的人，不愧是她的好丽友好朋友。
小岛摇摇头，接过对方肩头的背包。
多亏了好姐妹把她的书包也带了出来，不用看见不想看见的人，比如马晓燕之流，想到陆之屿盯着她课桌桌面乱看的骚包模样就忍不住心梗。
朱琳琳瞥见小岛本就白皙的小脸更白了，还以为她是数学没考好心情差，安慰说：
“是不是最后一道大题没答完？哎呀，没发挥好又不是你的错，这次数学题不按套路出牌，简直难出天际，估计好多人都没答完，语文还可以乱写，数学不会你真的只能写个解。”
“谁说老娘没写完，老娘只是没时间检查而已。”
小岛去厕所前已经把卷子全做完了，就是最后一道大题，她没有找到简单的算法，用了高数的算式，不知道成绩会不会受影响。
“行行行，你身残志坚、shi无前例，行了吧，哈哈哈。”
朱琳琳搀着好友胳膊，汇入下楼人潮的尾巴。
“不过还真被你蒙中了几道题，这次分数应该不会太难看吧？该怎么报答你呢？要不我帮你扫一个月厕所吧？”
“到底我是为了什么要扫厕所啊，你还笑？”
“哈哈，不笑了。走走走，去食堂，上回就说请你吃土豆红烧肉盖浇，再来两瓶健力宝，辣条吃不吃？”肉肉脸一脸真诚。
“什么人呐你，是想让我拉肚子拉出马甲线吗？”
“‘马甲线’？你又没穿马甲。”
差点忘了，1998年好像还不流行“马甲线”这个词语，小岛不觉尴尬一笑：
“那个……我还是老实回家喝粥吧，下午还有英语呢，别又窜了。”
小岛换了副老神在在的语气继续道，“好徒儿，谢师宴不着急啊，为师记在小本本上了。”
琳琳一秒入戏：“放心吧，师父，大师兄会来救我们的！”
走出楼道，避开三五成群的同学，琳琳鬼祟地压低声音：“师父，你说今天考语文，陆之屿怎么来那么晚？”
“他不是说家中有事嘛……”小岛皱眉，不耐烦地嘟囔着。
“会是什么事呢？”肉肉脸挤作一团，苦思冥想。
“管他的，干嘛好好的又提他？”
“怎么说‘又’呢？为什么不能提？你喜欢他啊？”
好友信口开河的三句话直接把小岛气了个倒噎！这人什么眼神呐？怎么看出来的她喜欢他！二五眼吧！
“我……”
小岛正要指天誓日地表示自己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喜欢那个人，琳琳突然激动地两手一拍，掌声清脆，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打断她道：“对了，他考试坐的是你的座位，你俩好有缘耶！”
这是第二个人说她和他有缘！
小岛整个一大写的无语，万千解释的话语无从下口，索性撸起袖管，挠对方痒痒：“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瞎说……”
两枚傻妞打打闹闹你追我赶跑出了学校大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一幕幕被教学楼楼梯上的陆之屿尽收眼底。
事实上，他注意到她们有一会儿了。
打铃交卷，他礼貌而冷淡地拒绝了其他同学同行的邀请，一个人慢条斯理整理完背包，等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完了才出去，正好看到人潮里往回走的苏同学，和她那个胖胖的朋友。
她们下楼，他也下楼，只不过隔着一层楼梯和三三两两的人群。
居高临下，每当转角处，总能看见她纤细挺秀的背影，高高扎起的马尾辫一下下扫过修长脖颈，隐约露出的肌肤莹白如珍珠。
她时不时侧过脸跟同伴说笑，秀美翘挺的鼻子下，樱桃色的唇微微启合。
陆之屿意识到什么，蓦地垂下眼睛，他无意冒犯，只是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她，鬼使神差。
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看她能跑能跳表情灵动，肚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就这样视线一直追着她，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
“陆哥……陆之屿——”
一道虚弱的声音隐隐从陆之屿头顶上方传来。
螳螂捕蝉病黄雀在后。
陆之屿神色平静地抬头，看到上面楼梯上，郝银虚扶着把手，一脸菜色，有气无力摇摇晃晃。
“怎么回事？”陆之屿的大长腿一步三阶，跨到同桌身边，“还好吗？”
“听，我肚子里有一百只大象冲过来的声音！陆哥，能麻烦你送我去医务室吗？”
*
苏小岛回到家，依旧不见苏父身影，苏母一人儿在厨房忙活。
白洁一听女儿说早上吃坏了肚子，自责得不得了，翻箱倒柜地找药，奇了怪了，平时摆手边的奥美拉唑、蒙脱石散硬是找不着。
“上周我才用过，记得顺手搁电视柜下边了，怎么找不着呢？”
“妈，别找了，我肚子真不疼了，不信你看，我好着呢。”
小岛在母上大人面前欢快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按按肚皮，神情自若。
白洁忧心忡忡，她了解自家闺女，打小就是报喜不报忧，什么委屈、难受都藏心里，随了她了，解下围裙道：“不行，我还是跑一趟，去趟厂医务所开点药……”
小岛拦住她：“妈，妈，真不用，耽误不了下午考试。”
“傻闺女，考试重要啊，还是身体重要？妈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的身体，什么都白搭。”
“知道啦，我的好妈妈，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这会儿肚子特别饿，特别想吃你做的大白粥。”
小岛推着妈妈的肩膀，把苏母推进了厨房。
“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不骗你！”
白洁重新系好围裙，洗手淘米：“那成吧，中午咱娘俩就喝大白粥，我们车间同事给了我点腌黄瓜条，酸酸脆脆的开胃，配白粥正好，再炒盘土豆丝。回头等下午上班了我再抽空去医务所。拉肚子可大可小，下午去难受了跟老师请假，别强忍着。”
“好~”小岛答应着，挽起袖管要帮妈妈择菜，被赶到一边。
“去去去，看会儿电视休息休息，别给我添乱，好了叫你。”
苏母刀功熟练地切菜，煤气灶上坐着高压锅，已经开始“滋滋”冒气。
“我不添乱还不行嘛，我在边上给您看锅。”
“你这丫头这两天怎么回事啊，整天围着我跟前跟后的，比小时候还黏人，小心烫了你。”
如果可以，小岛真的希望可以永远黏着妈妈，您不会变老，我慢慢长大，一起逛街、吃好吃的、买漂亮的花裙子，一起去美好的地方旅行，去爬山去看海看日出，把上辈子没能陪妈妈做的事全部补全。
嗯，这些小目标都要记笔记本上！
苏母收拾着案板，不无忧心地问：“早上考得怎么样？影响你发挥了吧？”
“对啊，”
小岛停了半秒，大声说，“我超水平发挥！哈哈……”
“臭孩子，竟吓唬你妈！”
小岛嘿嘿笑着，抓紧机会教育道：“看你以后还吃不吃剩饭。”
“不吃，到垃圾桶！”
“孺子可教，不枉我以身试‘窜’……”
“贫嘴……起开，我炒菜啦。”
“刺啦”一声，土豆丝入锅，油花四溅，火苗蹿起老高，香味顿时溢满厨房。
母女俩吃了顿香喷喷的大白粥，小岛也没休息，直接回了学校。
有件大事必须趁教室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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