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棉花糖小说

10.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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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冉不说话,没有给出其他的选择。

她提起一只手,半截小臂垂在下面,轻轻晃悠,“活体感染源会吸食凝血因子。人死了,凝血因子被消耗。活体感染源的生物活性降低,会陷入假死状态,变得没有威胁性。”

“实际上,如果我刚才处理这两个沾染活体感染源的手,现在大概会干脆点。”

江酒两只眼睛在四个硬成雕塑的断手上徘徊,满心抗拒,试图找点话拖延时间,“等会儿我们提着手去做什么?”

“抢那个活体感染源。”

高冉等得不耐烦了,用脚踢了踢小臂较长的那只手,“快点选,‘培养皿’的稳定期就要到了。再不选,就这个。”

“啊?啊!”

江酒立即提起自己处理过的一大一小两只,“我选这两个。”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把手臂抻直,尽量拿远一点。毕竟已经摸过好几遍,现在捏在手里也没有当初那么难以接受了。

高冉笑了。

拎着两只手,江酒隐约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被活体感染源感染的人,好像是叫裴越吧,灯塔里的那些疯子把这一类人统称为‘培养皿’……忘了,w区没有学习这东西。啧,l区那帮垃圾,真是,呸。”

说着说着,高冉愣住,啐一口,“这事情怎么说,嗯,实际上你不知道也没事,但,嗯,就是,简单来说,人作为活体感染源的食物,然后它会发生基因交叉等很复杂的过程。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完全成熟前把它抓到手,半成熟的活体感染源可以卖个大价钱,你的身份证就有着落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她皱紧眉头,纠结要不要再解释一遍,但又觉得心烦。

正后悔当初习惯性手贱,不该多管闲事,白捡个麻烦,只听对面那个傻愣愣的女孩低声说,“我懂了。”

“噢噢,对,你聪明。我之前说的你也能听懂。”高冉一脸恍然大悟,转瞬间变为“我就知道”、“理当如此”的表情,顺带递去一个“不错,我看好你”的眼神。

江酒抿紧嘴唇,弯了弯嘴角,“我的身份证要四百点,七天内。”

即使不解释,她也能理解。活体感染源,基因交叉,培养皿,感染,每一个词她都不陌生。

一段熟悉的记忆穿过时间和空间从记忆深处掀出来。在另一个时空,她曾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两米外的老头在讲台上踱步,嘴里叽里咕噜念叨这些东西,而她昏昏欲睡。没想到,换了个时代,她还能用上这些东西。

“七天四百!”

高冉大叫一声,随即摇摇头,啧啧叹道,“不愧是‘汤婆’,这完全不给你机会啊。你知道一个正常人在不受伤,不被雇佣兵抽去部分收获的情况下,在这里工作一天得到多少工资吗?”

江酒不知道。

“小道消息,最高纪录,二十。”

“当!”猝不及防一声钟响,两人同时抬头向大钟的方向看去。

四分钟到了。

仰头的时候,江酒眼前闪过片刻黑暗。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意识到,四分钟竟然可以这么长。

断垣残壁上,半只脚冒出来,鞋底足有她手指的一个指节厚。一张脸在上面似笑非笑。

是白茯。

“你跑这里来干嘛?”高冉伸手握住长针的顶端。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哪里再问这句话。回收工作进行期间,守卫者有权维持秩序。可别说你去l区转了圈就忘了这规矩。”

白茯语气凉飕飕的,眼珠子在细细的眼眶里转了一圈,“被人从l区赶出来,又跑到这里干老本行,高冉,你还真有能耐。”

“守卫人家的孩子对‘能耐’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高冉松开手,后退一步,转身,从墙壁的阴影里走出来,“我靠自己的本事,一点一点挣到工资,拿到进入l区的资格,当然比不上动动嘴皮子就能舒舒服服住在l区的守卫者。”

守卫人的孩子?!审判庭最高决策人之一的孩子?!

江酒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跳跃。这把熟人局来得真是措手不及。

白茯是守卫人的孩子,她倒是不意外,刚见面这家伙就跟个大公鸡似的,走路说话都像顶了个冠子,现在看见她也跟没看见似的,视线一晃就过去了。

倒是高冉,不管是嘴皮子还是过往战绩,听着都很厉害,也有些不着调。

“高冉!”白茯大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瞪着眼睛,腮帮子微微鼓起,似乎在酝酿什么很厉害的话。

“听见了,娇宝宝,还有什么话你说快点,我怕一不小心,你那宝贝钟被粗手粗脚的佣兵弄坏了。”

高冉一手叉腰,一手勾住江酒的勃颈,跟寒风里的风信子似的,“过期不候。你知道,姐姐一向很忙的。”

娇宝宝?

江酒被这个称呼雷得外焦里嫩。她瞬间理解刚见面时白茯招呼不打一声,臭着张脸,连句好话都没有,换做是她……也只有感叹高冉对自己还算不错的份。

也可能是因为不熟。

想到要抢未成熟的活体感染源,恶心又无奈的感觉爬满心头。七天四百点的巨债,只能靠一笔横财填补缺口。

“别让我在l区再看见你。”墙垣上飘来一句,赌气般,带着一点克制的愠怒。

高冉正弯腰捡地上的断手和头颅,拔出地上的长针,慢条斯理一击串成串,慢悠悠地问:“哈?你说啥?”

“……”白茯的怒气已经濒临阈值。

不仅他清楚,一旁的江酒也看出高冉是故意的。考虑这地方守卫者占个屋顶高地,守着一面大钟,高低算半个管理员,她好心做传话筒,“他说不想看见你。”

l区被她舍去了。虽然刚来这地方半天,但她已经隐隐有种感觉,在这里说去不了l区和祝人早死差不多。

“哦~不想在l区看见我啊。”高冉阴阳怪气地重复一句,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有恃无恐肆意蹦哒的样子。

江酒已经不忍直视白茯的表情了。她放弃调和气氛的想法,慢慢靠近墙壁边缘,想看看墙外是什么样子。

突然,肩膀被拽住,身后那人似乎没忘记正事,但也不觉得调戏人是个不正经的事。

“那怎么行呢,我家小儿子还被抵押给你家呢。在我挣够钱给它赎|身前,它就拜托你们一家帮忙照顾了。顺带,帮我给昭洱弟弟带句问好,我刚刚看见他了。”

说完,她把头搁在江酒肩膀上,语气降了几度,不冷不热,“走吧,该做正事了。祝你能幸运地活过接下来的十几分钟。”

江酒脑子里全都是“小儿子在你家”、“赎|身”这类字眼,慌里慌张往前走着,思路慢慢回笼,“我们不用管他了嘛?”

“不用。”

高冉一秒回复,正经得和刚才几乎判若两人。

她又变成举起长针横扫一切的冷漠女人,“十二点钟声一响,守卫者会回到小屋里,只要不涉及最基本的规定,他们不会出来。

换句话说,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什么都会发生。”

江酒心一凛,她听出来,这是一则警告。

拐过墙角,熟悉的地点,陌生的景象摆在面前。她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跑,但身后的人和无形的巨债迫使她冷静下来,一步一步往前走。

“垃圾山”上,从上到下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鲜血的盛宴,一片深褐色的红,沉闷压抑。

“裴越”皮肤皲裂,身体完全胀大,四肢张开,后脑勺朝天,紧紧贴在垃圾山上。

他的周围,原先有数不清的雇佣兵,现在仅剩三个,身上都挂了彩,伤口简直不忍直视,截面整齐得不像触手攻击留下的伤痕。

他们呈三角鼎立,视线都聚焦在中间的“培养皿”上。

三个人和一个勉强还剩点人形的生物僵在原地,维持一种僵硬的气氛。

“这是一个都没跑掉啊。”

高冉轻轻嗤笑一声,“这一批还真都是些废物。”

江酒脑子慢半拍,盯着那三个人看了会儿才理解这句话里的意思。

佩戴蓝色身份证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高冉松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比划出“噤声”的手势,“没想到还是来早了。记住,一会儿你的目标只有一个。”

江酒秒懂。

等她们走近,“垃圾山”上的三人不约而同看过来。两男一女,其中还有个熟面孔,高策。

“我就说肯定会有躲起来的。”唯一的女人开口说道。

她拿眼睛蹬江酒二人走来,略带责备的语气却是冲着高策去的。

高策笑了笑,“哎我也没辙呀,毕竟是从最高级感染区来的活体感染源,哪怕是最弱小的,我们也不能粗心大意。要是刻意花精力处理那些杂碎,我们现在大概也在这片碎肉渣里了。”

另一个男人接过话,“高大哥,我们三个里,你可是杀得最狠的,是真的一个都没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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