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符做梦没想到，苦尽甘来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就在刚刚，左垣将她推倒在地的时候，她无意发现手臂上又多了一个金色字。
看来接下来，她只要坚持下去，多找些能帮到男主的事情做做，她就能圆梦。
刚刚他还喂了她十日散，这个好，这个就还有十日的做好事时间，她多利用利用，很快就能凑齐“功成身退”四个金漆字的。
她一个劲地坐在地上傻笑，左垣以为她惊吓过度吓傻了，毕竟这妖女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异常得贪生怕死。
“殿下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你肯告诉臣张甄的下落，等臣救出张甄，自然会把解药给你，决不食言。”
银符摇了摇头：“不！不行！本宫是不会把他下落告诉你的，本宫宁死也不告诉你！”
左垣冷道：“殿下就这么坚决，要同他人联合一起对付臣吗？”
也对...毕竟上辈子，他曾握剑刺向她，她会畏惧他，从而同惠帝一同合作对付他，这太正常不过了。
可她好歹也是活过两辈子的人，难道不知道，他刺她的那个地方并不足以致命，最多只能迷惑北辰国国君吗？
真正害她致命的，是惠帝死前刺进她肩膀的毒刺。
“殿下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宁死不屈，臣也没有办法，臣今日来，除了要救出张甄，还要把一些东西拿给殿下看，殿下看完再决定，值不值得为惠帝豁出这条命。”
他给她的那沓文书里，有先前四年里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制毒药方，和禁卫军值更调动记录。
这张毒方里其中有一味炮营子的药，就是当年父皇赐过给叔父，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药。
当年圣上替父皇挡了刺客的剑而受伤，而这味炮营子是崇莱那边进贡的珍贵药材，他全都给了惠帝，这种药治刀伤一等一的好，愈合几块不留伤痕，制毒的话，也无色无味，让人无知无觉。
难怪父皇当年只是受了轻伤，就那么快驾崩，原来...原来...
银符看着这些足以指证当今圣上杀害她父皇的证据，泪水掉了出来。
“原来过去那几年，那个一直先本宫一步拿走证物的人，是你。”
左垣看着她，此时也没必要隐瞒，“臣只是想助殿下一臂之力，希望殿下能更好地认清。”
说着，他又把炮营子这味药所制的毒服下后出现的症状的书籍呈递给她。
当银符看见药理书籍上记载，此毒中后，不出半个时辰，人会出现眩晕、心绞痛，皮下开始腐蚀，有锥心刺骨难忍之痛的字眼时，泪水抑制不住地哗哗直流。
脑海里不禁反反复复想象着父皇独自在半途，中毒后痛苦无助的模样。
父皇那会儿一定很想见她的吧？说不定...至死都还在替他这个不省心的孩子担忧着。
所以才会给玄策军下那些命令。
“好...本宫知道该如何做了。”
银符一一收起这些证物，擦干泪水。
左垣这次冒险独自闯进皇宫，除了救张甄外，还打算拿出这些证物来，离间疑似合作的叔侄，如今见自己目的似乎达成，又多补了两句：“先帝死前遭了这么多罪才咽的气，据说此毒能让人尸身好好的，实则皮下筋肉全部蚀化掉，还要在人清醒之前划掉才死，圣上得多恨先帝，才干得出这种事。”
“殿下你好好想想吧，当真要同这种罔顾手足人伦，残忍的人合作吗？”
“殿下如果配合臣，臣答应，一定帮殿下报仇雪恨，会给殿下留一席之地。”
“你快走吧，别说了，禁军很快就会回来，”银符拢紧身上的衣裳，吸吸鼻子指向自己卧榻的方向，“那边床头位置有面屏风，你按下去之后有一个密道，这密道你应该熟悉，进去以后跟城外树林相通。”
左垣虽然没找到张甄被囚的位置，但眼见已经成功离间了银符公主和惠帝，禁军搜查在即，他确实没必要再逗留。于是，便听从她意思，往卧榻方向走。
一路走回内室的时候，借着窗牖漏下的月光，看见一地委顿在金砖上的女子衣物，中衣、罗袜、腰带、披帛、裙子...
他蹙紧眉头，脚步越来越慢。
明知外面那群禁军侍卫很快会回来，但他顾不得这些，撇开目光，很是嫌弃似的将那堆衣物团成团又走回来，扔进银符怀里，“殿下赶紧穿衣。”
说完，闻听外头齐刷刷的甲胄声，这回他真的要走了，但他还是闭着眼帮她把里衣外衣穿好了，系好带子匆忙躲进密道。
禁军侍卫进来搜查的时候，银符已经把衣裳穿整齐，一脸肃然，施施然走出殿外：“搜吧。”
宋指挥使惊疑于她态度转变之快，没等搜多久，却突然闻听殿外的公主殿下傲慢威严道：“尔等不过小小守宫城的侍卫，竟敢大半夜闯进本宫寝殿，是陛下的意思吧，陛下把本宫请进皇宫小住，就是这样当着本宫的面，给本宫落脸，出丑人前的是吗？”
“你们带本宫去见陛下！”
·
左垣率兵驻守在城外的章台古树林外等待。
银符公主答应他，会想办法从惠帝手里救出囚困的张甄，今日巳时左右把人从密道运出。
而那条密道的尽头，便是连接着这片章台古树林。
今日乌云蔽天，参天的巨木将这片天遮得昏沉阴暗，今早从平旦起，他们就驻守在这里一直等，已经等了将近四个时辰，巳时都快过去了。
“主上，你说过，银符公主奸狡毒辣，张先生这么久都看见，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她当真能把人还给我们吗？”
部下上前问道。
左垣目光始终死死盯着树林深处，“是不是陷阱，不好说，但能确定的是，她与惠帝之间，定已生龃龉了，是不可能再合作的。”
就算她为了对抗自己，可暂且同杀父仇人联手，可当她得到了惠帝确凿的杀害她父皇的证据之后，得知她父皇死前遭受过多痛苦的折磨后，她还怎么能在短期内毫无隔阂地应对惠帝呢？
“再等等吧。”他这回不是对她信任或者心软，而是深知人性，就算她不会轻易把张甄交出来给他们，她定然也会拿出一些与他合作的诚意，不会任由那杀父仇人再逍遥了。
更何况，她还服了他的毒。
可没想到，他依然是低看了她。
没多久，整个林子里外就被禁军和惠帝神农营的杀手包围了。
他闷笑着前仰后合，腰间肌肉颤动，直到直不起腰。
“看来你们银符殿下已经无药可治，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他高喝一声，林外潜藏已久的是禁军和神农营两倍多的将士汹涌着冲出来。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左垣，即便是掌握了她的心，还掌握了她的命，依旧会保留那份高度的警惕心，防备那微乎其微反水的可能。
所以才会有了大队军队防守在后方。
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
“杀————！！！”左垣擎着刀，像一头暴躁嗜血的兽，杀红了眼。
·
此时大殿中，银符公主手里正握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扎进惠帝腹部。
不久前，她还在这大殿上同他投诚，说自己已经迷惑了叛党首领，让他今日已时在城郊等着，她笑着同他交涉道：“陛下，是不是这次只要抓住这些叛党，侄儿就不必嫁给北辰国国君了吧？”
“陛下，那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所有兵力都用上了，去抓他们啊。叔叔，你不知道，侄儿为了迷惑这叛军首领，下了多大牺牲，这回若抓不住他，下次侄儿就骗不了他了。”
她看起来是那么地乖巧低顺，以致惠帝都疏忽了对她的防范，竟倾尽了京中所有的兵力，连身边的暗卫都遣派过去了，这才会导致她对他下手时，孤立无援的境况。
“你...你为何...”惠帝唇角溢出血，握住她持刀刺来的手，瞪大了眼，颤抖地指着她。
何公公已经慌张失措地滚爬出去喊人了，可惜来的只是一些武艺寻常的侍卫，没几下就被她身边几个玄策军给制服了。
银符覆着手帕握刀的手也已经沾满鲜血，手帕上尽然渗染，骇目殷红一片。
“叔叔杀我父皇，祸害朝堂，如今朝中，昔日能臣已无几个，全是你这狗皇帝养出来的佞臣！！”
她双手持刀，欲往前压刀，没想到，惠帝竟还有还手的余力，一只带血的手一把握住她脖子，反手就将刀拔出，血溅了她一脸。
下一刻，惠帝就将刀往她胸膛刺去。
玄策军挑开身边的守卫前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幸好银符早有防范，身上穿了好几件防刀枪的软甲，此时刀刺破她里衣，撕裂开，露出里头金丝织制的软甲。
玄策军一下打掉惠帝手里的刀，殿外不断有宫人敲钟高呼：“护驾！护驾！！有人要杀陛下！！”
殿内殿外混乱一片，有不少愚忠冒死冲进来救驾的宫人，玄策军被这些蝼蚁般的人缠住，又得了公主殿下的令，不得伤害这些人。
如今能挣开手杀惠帝的，只有银符。
她刚才被推开时脚崴到，只能拖着腿一瘸一拐去捡刀。
惠帝捂住腹部不断流出的血，也前去拿刀。
见银符差点要摸到那刀，惠帝像个疯子似的朝她扑来。
叔侄二人扭打在一起。
银符手里的刀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割破他咽喉，惠帝眼珠都瞪了出来，放任腹部的血流，双手死死抵住她。
始终是女子，就算跟前的人受了伤，力气上还是差了点，眼看就能亲手杀了他替父皇报仇，却被他抖着手又将刀挪到她脖子处。
“你！”银符气哭了，“你这连同胞兄弟都杀的畜生！本宫要替父皇报仇！！”
惠帝抵压到她脖子的刀又缓缓地，挪回到他脖子，“你这...你这弑君的...”
很快，惠帝的力气不够，就被她流着泪一把从手里夺去了刀。
银符高举着刀朝下，哭喊道：“啊啊——本宫杀死你这畜生！！”
千钧一发之际，神农营的玄衣人赶到，用铁镖击落了她手里的刀，欲上前杀掉银符保护皇帝。
玄策军见状，也立马掙开身旁围困的宫人，上前制止。
左垣的军马此时已经从章台古树林的密道，杀进皇宫，神农营的人进殿护驾时，他也已经尾随在后。
惠帝趁乱摸到了一块跌落在地的砚台，揪准银符往外爬的时候，对准她后脑勺脑袋砸去。
“住手——！！！”左垣看见这场景，已经来不及同她计较，一把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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