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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鸢让路义升扶着去看阮清瑶，到了屋里，看见她里侧左臂上的衣袖被染红了一片，喉咙顿时发酸，连安慰宋瑾珘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只捂着嘴流泪。
路义升伸脑袋往榻上瞧了瞧，惊呼一声，显然也被吓到了。
院中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是墨竹拽着一个年纪半百的长胡子郎中，郎中几次身子不稳，又被墨竹眼疾手快地给捞了起来。墨竹嫌他走得慢，恨不得背他跑过来。
宋瑾珘见郎中来，赶紧让开了床榻。
他站在郎中身侧，浑身紧绷，面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无措和自责。
郎中喘着粗气平复了下，他慢悠悠地放下药匣子。看着床上躺的人，身上有不少血迹，他白眉一皱，捻着胡须把了把脉。
屋里的人见郎中神情凝重，一个个心都提了嗓子眼，就等着他说结果。
把完脉，郎中掀开阮清瑶的眼皮看了看，又从破旧药匣子里拿出了一根长银针，在她左臂伤口处蘸了蘸。看着银针一点点变黑，郎中摇着头将阮清瑶的手放了回去。
“她这是中毒了，其余只有左臂一个伤口。”郎中环顾了一圈也没见着个丫鬟婆子啥的，只见着一个怀孕的女子，瞧着金贵得很，“或许还有些淤青，这个需要脱了衣服才能查看。”
宋瑾珘拧着眉上前一步，握住郎中的胳膊，力道大了些，“你能不能解？”
郎中知道他急切，但抬头对上他有些骇人的眸子，郎中额头跳了跳，仿佛自己若说不能解，这人大半会吃了自己。
墨竹也从来没见过宋瑾珘这个样子，他一向待人宽和有礼，很少有逼人的时候。
“容我想想办法。”郎中仔细看了一眼屋里的人，都不像是普通人，尤其是那个扶着女人的男子，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瞟。
路义升察觉到那郎中的眼神，低着头向后挪了一步，让陆鸢的身子挡住自己。
宋瑾珘一听这个话，手掌的力度松了许多。他收了手，拱手作揖：“请您务必治好她，诊金不是问题。”
看宋瑾珘这架势，郎中额头有些冒冷汗，他只是大概知道是什么毒，治起来还是难度颇大。
郎中不怎么敢对上宋瑾珘的眸子，从药匣子里拿出了些药放在床榻一旁的小几上，又从取出了三根银针扎在阮清瑶左臂伤口旁，“毒性暂时不会继续蔓延，先将伤口处理好，我下午再来。”
他倒不是准备开溜，这个毒查起来需要翻阅古典名集才能寻到，费些功夫，不能乱治。
郎中走了以后，墨竹听了宋瑾珘吩咐便去烧水。
陆鸢留在屋子里，她眼下身体好了许多，阮清瑶也是因为她才受伤成这样，她上前一步，“我来帮她清理吧。”
宋瑾垂眸珘坐在塌边，大手握着阮清瑶的手，像是在寻找一点安心。
不知在想什么，他良久才回：“我自己来吧。”
他声音淡淡的，陆鸢站在这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她抿了唇，许是他也有些怪自己。
“那我去拿些干净的衣服过来。”
宋瑾珘没有扭头，只轻轻应了声。
***
顾时飞在窗前静静站着，昨晚赵棠已经来过，关于抓捕宋瑾珘的事情也不需要再找他商议。他只觉得赵棠这人怪异得很，非远非近，难以琢磨。
“咕咕咕……”窗外飞回来一只信鸽，顾时飞抬手一撑，那灰白色的鸽子便稳稳落在他的右臂上。
取了鸽子脚上捆绑的信条，顾时飞看了以后，眼睛陡然瞪大，眸子中带了紧张和怒火，撩开袍子赶紧下了楼。
“梧桐呢！梧桐！”他有些慌张地喊着。
梧桐小解完刚提好裤子，听着顾时飞的喊声，便大步出去，对上顾时飞的眼神，心里不免一惊，“主子，出什么事了？”
顾时飞上前握住梧桐，有些语无伦次：“快！停下！停下追捕！不不，赶紧找到宋瑾珘！”
梧桐有些发懵，顾时飞见梧桐一脸茫然地样子，生气地哎呀了一声，朝着驿站门口跑。
愣了愣，梧桐见到地上掉落的纸条，他看完了信，这才知道顾时飞在着急什么。他捏着纸条赶忙追过去，眼瞅着顾时飞骑在马儿上拽住缰绳就要走。
梧桐快步过去拉住缰绳，“主子你先别急，不一定是阮小姐，说不定是他们寻的什么女护卫也说不准。”
顾时飞坐在马上咬牙：“哪个女护卫会护着宋瑾珘？”信上最后一句说了那女子跟宋瑾珘关系密切，但不知是何人。
看了一眼徐州的方向，顾时飞不想再浪费时间，一夹马肚子便疾驰走了。
梧桐看着顾时飞的身影，眼神颇为复杂，最终叹了声气，喃喃道：“主子，你就这么在意阮小姐么？”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马蹄声渐渐大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一看，顾时飞又回来了！
他刚一喜，以为顾时飞不去寻阮清瑶了，但就听他坐在马儿上吩咐道：“立刻飞鸽传书，只抓捕，不许伤人。”
梧桐张嘴刚要说话，就听他又吩咐道：“去我屋里拿那个盒子。”梧桐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低着头不敢耽误，赶紧跑上去拿。
顾时飞焦急地看着徐州的方向，身下的马儿也有些急不可待，原地来回走着。
清瑶，你等我。
墨竹端过去了一盆水，放在宋瑾珘旁边的凳子上，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迷的人，便低头转身离开了。
宋瑾珘用剪子将她左臂上的衣物全部剪掉，拿起白巾蘸着水轻轻擦拭着胳膊，许是太疼了，阮清瑶的长睫毛微微颤抖了下。
“疼吗？”宋瑾珘脸上带着自责与怜惜，自顾自地说着，“那我轻一些。”
宋瑾珘擦完伤口，又上了药。
那药不知是什么成分，药效起得有些快，阮清瑶面色渐渐红起来，不似原先那样白的渗人。
细细丝丝的汗珠在她脸上冒着，宋瑾珘捏着干净的白巾轻轻擦着，语气温柔：“我从来没见过你这般的女子，后来接触到你的家里人，也便明白为何将你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他一边回想，一边温笑说着，眼眶慢慢湿润。
“你非要问我是何时对你心动，的确是那次。但我又想了想，也许是更早，”宋瑾珘擦完了额头，继续擦着她的脸颊，“后来，我渐渐也不清楚了，只知道我的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被你吸引。”
然后沉沦，连伦常纲纪都险些忘记。
白巾往下移到了脖子处，宋瑾珘专心擦着，没注意到阮清瑶眼皮动了动。
“等你好了，咱们不等八月十六了，马上成亲好不好？”
“到时候你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而我是最幸福的新郎官。”
“咱们再生一个女儿，一个像你的女儿。”说到这，宋瑾珘眼角泪珠沿着鼻梁滑落，滴在了阮清瑶的手背上。
“好。”
头顶上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宋瑾珘手一顿，鼻尖一滴泪再次滑落，他猛地抬眼望过去，激动道：“你醒了！”
“嗯。”阮清瑶费力笑着，抬起右手贴上了宋瑾珘的左脸，哄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说着，拇指温柔地拭去了他眼角的泪珠。
“到时候，我舞剑给你和孩子看。”阮清瑶的眸子渐渐有了光亮，仿佛看到了以后的画面。
宋瑾珘抬手覆盖住阮清瑶的手，紧紧包裹着，又想起来那郎中说的话，他赶紧问道：“你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了伤？”
阮清瑶余光瞥见一旁准备的干净衣服，明白宋瑾珘刚才要继续做什么，顿时脸上又红润了几分，“没有，就胳膊疼。”
“你是中毒了。”宋瑾珘沉着脸道。
中毒？
阮清瑶一愣，那刀上有毒？她努力平复了一下，一股凉意从心底浮起，眸光冷了几分。
“你现在醒了，先把衣服换下来吧。”宋瑾珘看着衣服上的血迹，皱眉道。
阮清瑶也低头一看，漫不经心道：“这些血不是我的。”她不希望宋瑾珘过分担心。
宋瑾珘眉头松了松，转眼又盯着阮清瑶腰带。
阮清瑶尴尬地咳嗽了几声，“那个我自己来吧。”她多少也有些不怎么好意思。
“嗯。”宋瑾珘僵着脖子转过身，鼻腔低沉应了声。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身子紧绷，坐得挺直。
阮清瑶费力单手解开了衣带，但是要将衣服换下，还是需要人帮忙，她瞟了一眼宋瑾珘微微泛红的耳尖，犹豫出声：“那个……还是你来吧。”
说完，她躺好闭紧了双眼，外衫已经散开，里面的中衣也是松松垮垮的……
宋瑾珘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别过脸去，摸索着给阮清瑶脱衣服，只是碰到柔软的地方，两人皆是身子一僵，默契地没出声。
渐渐地，宋瑾珘感觉指尖都在发烫，余光一抹红色落入眼中，他慌乱地将眼睛闭上。
过了许久才换好，两人皆是出了一身汗。
***
郎中回到医馆就面色沉重，小药童在门口接过药匣子，关心问道：“那人难道是得了不治之症？”
墨竹去的时候急色匆匆，他长得虽然不高，但那一双虎眼却是十分有力，不由分说地抓住郎中就往外带，几个药童拼命拦下，他才说了情况。
郎中进去点了点头：“算是吧。”这毒跟虽然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直奔东边的靠墙书橱，他记得在哪本书上见过这个毒，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此毒非同一般，不怎么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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