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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时间飞快。方泽除了隔三差五去看望外婆，就是着手准备下个学期的研究项目，顺便网购一些便宜的东西带回美国。
下个学期，他有幸成为一个新教授的研究助理。这位老师就是刘凯文赞不绝口的学术新星。很年轻，做事飞快，要求极高，自己压力不小。
好久没联系他的周星宇，今天发来微信，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泽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周星宇开始一口一个哥的叫起来了，之前不是拽的不行叫他屌哥或者直呼其名吗，估计没好事。
“后天的飞机。”方泽回复道。
“哦。能拜托你一个事吗？咱们电话说？”
周星宇打来视频，语气从没这么客气过：“哥，起这么早啊？”
“别哥哥的，你就叫我名字吧，我大不了你几岁。”
“好。哥。那个，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周星宇满脸堆笑。
“你说。”
“你先答应嘛。”
“你都没说什么事，我怎么答应？？？”方泽惊了。
“那我说了啊，就是，你试过男扮女装吗？”
“哈？？”方泽一头雾水。
“我想请你男扮女装和jake见面，然后帮我套出他的话，留个证据，帮我洗脱骂名。我不是堵不到他嘛，所以就想引蛇出洞，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泽哭笑不得，说：“我？？男扮女装？？？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会......会吧。”
“没门。”
“哎呀求求你了，我找了一圈儿，发现只有你最合适了，真的。”
“你怎么不直接找个女的？”
“没人愿意来啊。再说万一见面的时候出事了，人家女生也打不过jake啊。”
“你不是说jake是什么bi，什么的，那找个男的也行啊。”
“jake喜欢聊骚女的，我觉得女的更容易约他出来，而且我找了男的，直的弯的都不愿意。”
“那我也不愿意。”方泽拒绝。
“你就看在我帮你烘洗衣、帮你找文件的面子上，行不行？”
“我不是给你买了披萨嘛，两清了。”
“哎呦，你就帮我这一次，就见个面，套他的话。我这些天注册了一个小号，已经跟他聊的差不多了，开学之后应该就能约他出来了，真的。之后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开学之后我很忙，没空帮你。”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想到这么一招。你就当帮帮你亲爱的室友，行不？”
“不行。你找别人吧。”周星宇都快哭了。
这时，舅妈打来电话。
“我有个电话进来，先不说了。”
“诶，别别…….”
周星宇也想到了是这个结果，方泽就是一个一身正气的道德标兵，才不会掺合他们这些破事。
*
“喂，舅妈。什么事？”
“平平，你妈妈刚才摔倒了，你快来人民医院！”
方泽一惊：“啊？？严重吗？”
“不知道呢，你妈妈在电话里也没说，还让我别告诉你，我怕她一个人在医院不方便，还是跟你说下比较好。”
“哦好，我现在过去！”
方泽挂了电话，连外套都没穿，打了车直奔医院。
很久没来过医院的他，像到了迷宫，问了一圈人，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对的科室，急得一身汗。
在路上，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那个不着调的爹，居然没人接。回国这么久了，他竟然一眼都没看见自己的亲爸，连条微信都没有。
这事，说给别人都没人信。
妈妈右腿上打了石膏，正坐在诊室的床上。
“妈——！”
方泽看见妈妈手肘上，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破皮，顿时心疼起来。
“平平？”
“你这是怎么啦？”
“你怎么来了？”方妈妈惊讶地问。
“舅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摔了。严重吗？”
“没事！就是从外婆家出来的时候，下楼梯没注意，踩空了。当时觉得没事，走了一会还挺疼，就说来医院看看，结果一拍片子一看是骨折了。”
“我爸呢？你摔了他都不来看看？”
“哼，你爸？我死了他都不来，指不上他。”妈妈打算站起来。
“你慢点，我扶着你。”
方泽跑上跑下，交了钱，拿了药，然后搀着妈妈，一点点挪着走出医院，打了一辆车。
在车上，方泽带着怨气问：“你跟我爸到底怎么着了？”
“能怎么着，就是各过各的呗。”方妈妈平淡地说。
“分居啊？你提了离婚吗？”
“提过，你爸不同意，我有什么办法。”
“他有什么权利不同意？他管过你吗？管过我吗？管过这个家吗？“方泽生气地说。
“唉，上次我跟他聊，咱家两套房子，我说我们一人一套。我要的是现在郊区的房子，他不愿意，说两套他都要，但是可以折成市场价给我钱。可笑，他哪来这么多现金？就是嘴上说着，以后拖着不给，他知道我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方家在市区有个小房子，以前他们一家都在那里住。这几年，城市建设如火如荼，妈妈因为是农业户口，在郊区有些地，几年前因为那里要建地铁，政府就把这片地买了，给市民换迁房。一番扯皮之后，方家最后拿到郊区一处两居室。
之后爸妈冷战分居，方爸爸留在市区的小房子，说是离棋牌室近，方便他走去打麻将。方妈妈就搬到郊区的房子，但是离外婆家和面馆的店铺都很远，坐公交车至少40分钟。方妈妈说了好几次换房子住，但方爸爸就是不愿意换，方妈妈更不愿意为了这点距离再勉强跟这个男人蜗居在一个屋檐下。
“那你俩打官司吧，他不给就告他。”
“哎呀这些事太麻烦了，我现在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我自己住特别清净，他也不来找我，我也不找他。平平，这不该是你操心的事。你自己在外面把自己照顾好，妈妈就放心了。我跟你爸也就这样了，眼不见心不烦。”
“那面馆你还弄吗？”方泽问。
“弄啊，不然咱家哪还有收入。不过最近生意不太好。等我干不动了，就盘给别人。总之，现在手上还有点闲钱，你不用发愁我没钱养活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泽看着妈妈那双因干活儿而关节肿大的手，心里不是滋味。
方妈妈接着说：“我平时吃喝花不了多少钱的，主要是你，在外面开销大，该花的钱不要省，但也不能大手大脚。尤其将来有了女朋友，谈恋爱啊，买房子，不都是钱？你爸肯定是指不上，他不找你要钱，我就烧高香了。妈能力也有限，所以你自己也得争气，知道吗？”
“嗯，知道。”方泽望着窗外。
他接着说：“我后天就走了，你现在这样，谁照顾你啊？”
“哎呀没事！我就是腿脚不方便，又不是瘫了。楼下菜市场那么近，我自己走慢点就行了。不过就是去不了外婆家了。”
“外婆家不是有舅舅跟舅妈吗？”方泽问。
“哼，你舅舅那一家？唉，我都懒得说。”方妈妈两手抱在胸前，靠在座位上，摇了摇头。
“怎么了？”
“你外婆不能动了之后，我天天跑外婆家。咱家离得远，折腾的我快累死了！我就跟你舅舅说，外婆家晚上不能没人，让他们俩晚上去陪床，让我歇歇。哎呦，这俩人这个不情愿呐，说自己上班忙没时间，你猜怎么着，最后让方煜去的！
“要说方煜这孩子真是不错，人家本来住宿舍的，回家照顾外婆了。我后来觉得不行，让方煜回学校了，我就住在姥姥家了。结果你舅舅知道后，说我献殷勤，说我看上外婆的房子了，为了跟他们争遗产。我天呢，我都气笑了，我说都是一个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
方泽无语，他是真没想到舅舅和舅妈是这样的人。
“那你现在不能去外婆家，他们也不管，不能又指着方煜吧？要不我改签吧，我晚点回去。”方泽说。
“哎呀，不用不用。我跟你舅妈说说吧，实在不行请个护工，会有办法的。家里这些破事，你离得越远越好，别操那心。”方妈妈摆了摆手，闭着眼睛说。
从小，方泽听了无数次妈妈说同样的话：你就只用好好学习，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他很听话也很争气，但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变得有点书呆子，两手不沾阳春雪，从来不过问家庭琐事，也从来不知道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妈妈默默背下的家庭责任。
纷繁复杂的家庭关系让他头疼，让他想逃离。他渴望自由，想为自己活着，也想以后给妈妈提供更好的条件。
可他经常觉得自己自私，怪自己没有能力和精力去面对和解决这些问题，自责自己才是那个白眼狼，在家人需要自己的时候反倒不在。
越想就越觉得矛盾，越觉得自责。
现在，因为机票和回国的各种开销，自己已经没钱留给家里，护工的价钱也不是小数目。妈妈平时省吃俭用，他不想让她花钱。
他看着窗外，满脑袋都是烦躁的思绪。
突然，他想到了张聪，想起了他说的那个计划。
“唉，不行。”自己才刚刚一身正气地拒绝了聪哥，现在回去不是打脸嘛。
方泽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开始了心理斗争。
但想来想去，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打开手机，发了条微信：
“聪哥，可以见面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