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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一切都是有征兆的,从她一生下来就异于其他倏忽三眼蛇的颜色开始,就算她是族长之女、怀有预言的天赋之子也让族人不敢亲近。
白若兮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精美到手无数人追捧的瓷器,现在这个瓷器上有了第一道裂缝。
她没有任何反抗,她知道就算反抗也只是自讨苦吃。
她跑不掉的!
白若兮没有求饶,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做出如此示弱之事,只问了能不能放大黑狗和小狐狸离开,没有声音回答她,族人们沉默着,动作利索地押着她回到族地,转身时,耳朵里有犬科动物的威吓声响起。
她抿了抿唇,闭上了双眼,不敢回头,答案昭然若揭。
“咔嚓——”
瓷器又添了两道裂缝横陈着,其上的碎纹黏连在一起,摇摇欲坠。
被按着肩膀站上传送阵,白若兮被带到族中广场上。
那里站着更多族人,她虚抬着眼环视了一圈,族人们的眼神都很奇怪,像是在压抑着的内心快要吞噬自我的欲望。
那简直就像是她刚出生时,围在她蛋壳边注视着她的眼神,就像是沙漠中踽踽独行的赏金猎人找到了宝藏时眼中蕴含的极致的渴望。
这是一种不知该如何隐藏未知的贪婪的视线,仿佛是被蛇信子舔过之后留下的黏腻感,让人不惊毛骨悚然。
白若兮想起这些被她不自觉忽略的记忆,大概是后来族人们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是生活在爱中的孩子,不愿相信深藏在心底的记忆。
“咔嚓——”
族长,白若兮的父亲,他的脸上满是对她的失望,但看见她化出人形的时候,眼中是挡不住的火热,大长老拦住了他想上前的动作,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族长,少族长,不,白若兮已经不受控制了。”
话音刚落,族长顿住了脚步,咳嗽了一声:“白若兮,你私自离开族地,离开后还一年多未曾归来,你可知你犯了怎样的错误!”
白若兮看见父亲的动作,裂开的瓷器勉强被粘合上一点,族人们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少族长真是太不听话了,太胡来了。”
“就是,要是出事了,岂不是致我们于不顾。”
“听说长老们,要把她关押起来,族长已经答应了。”
“就应该关起来,以前我们对她太好了,才会不想着我们,就这么跑出去。”
……
白若兮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她只是跑出去了一次而已,怎么族人们仿佛都变了一个人似的。
“咔嚓”、“咔嚓”、“咔嚓——”
她看见长老们的脸上仍带着以往的和善,但眼中却透露出刺骨的恶意,他们在笑着,魔鬼的翅膀将掩盖天空。
而她的父亲立于其中,躲避着白若兮的眼神,他不是恶魔,而是负鼠。
在被拉下去时,白若兮回头看了一眼,她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灾祸或许即将来临,白若兮嘴唇嗫喏了一下,没说任何话。
她被关在了以前的修炼室里,这里变化很大,有许多不属于她的东西被随意扔在了里面,布满灰尘,白若兮施术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面没有窗户,没有灯,不知道怎么做的光线一直很充足,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进来,白若兮不知道时间,只能靠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来判断一天是否过去,到后来她连这个都懒得做了,就开始变回原形趴着,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处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几天,也可能是几个月,直到有一天,传进来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听说少族长出生奇特,她的血肉能够助我们一族修炼。”
“我早知道了,不然以前长老们怎么会要求我们对少族长那么好。”
“啊!”那声音惊讶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挺早的,我也不记得了,你觉得长老们还会白做事吗?怎么可能!”
“那少族长……”
“估计会被要求取血肉,供给族人修炼用吧!”
“嘶——”
“哼,少族长哪有那么好当。”
声音渐渐远去,白若兮扬起嘴角,自嘲的笑了一声。
自诩聪明,不懂人心。
身负禁果的天真孩童,该如何存活?
玩弄时间,追求长生,
被命令探寻禁忌的秘法!
他们已经克制不住饱含欲望的目光。
祈求神明的圣徒,
伸出了带着黄金的手,
快带着我们去往时间尽头的大道吧!
白若兮静静地躺着,仿佛死去,一动未动,“砰——”,瓷器碎了一地,无人再能粘回当初模样。
*
她在等待,等那个族人们口中的来取她血肉之人,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还是个熟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大长老,是你啊。”白若兮没什么力气,也够不出一个笑容来。
“啊,是我,我带着族长的命令来了。”大长老的脸上扬起一抹如往常一般的温润的笑意,白若兮却觉得这笑下面隐藏着计谋得逞后的快慰。
可白若兮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可惜了大黑狗还有小狐狸,她闭上了眼睛,敷衍的应了声:“是吗?”
随着大长老的命令,跟来的族人门将白若兮拖到了之前的广场上,有人扬起了刀,在金乌的映照下闪着明晃晃的寒意。
云乐嗔目,这些人已经疯了。
他们在欢呼,疯狂的欲望包裹着他们的理智。
他们在狂欢,金苹果的香味引诱他们犯下了罪恶。
快走进乐园吧,共享盛宴吧!
白若兮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只感觉灵魂晃晃悠悠的,像是浮在半空中,她睁开紧闭的眼,时间停住了。
白若兮倏地想起,曾经在某一个夜晚,父亲和她说,莫比乌斯大师是倏忽三眼蛇中的一员,只是血脉不够纯净,有另一个关于时间的更高种族的血。他在做一个禁忌的研究,关于时间流转。
是这个吗?
白若兮的身体上缠满了蛛线,她想起了曾经,与友同行的快乐,迷蒙间白若兮看见友人们对着她招手。
“若兮,快过来呀。”
“小白蛇,别愣着啦,就等你了。”
“白若兮,你放我鸽子,我可给你记着,下次,哼哼!”
“兮兮”、“小若兮”、“白若兮”
你快来啊——
原来这是秘法竟然要经历那么多,需脱开肉_体,灵魂遭受撕心裂肺的痛苦,亲友永别,族人背叛。
哈,悲乎哀哉!
她也好想回到那个时候,最自由的世界,可是……
白若兮伸出了手,一勾,蛛线断裂,时光回转,只愿我再不归来。
云乐看见这一切的时候,若不是白若兮抱着她,怕是忍不住要扑上去了,倒是白若兮镇定的很,看着云乐眼中像是看可怜儿童的神色,还乐呵呵一笑。
听着耳边悲痛欲绝的哭声,拍着云景轻轻安抚。
这都是她经历过的,可毕竟已是过去,就算后来她知道了黑子和胡惊雨受伤提前去救他们,也不过是想要弥补他们不知道的遗憾,只有苍南大人,一想起他,白若兮唇角上扬,眉眼弯弯,眼中弥漫起真实的笑意。
十世入红尘,愿做凡间人。吉凶在己心,匿名解前缘。回首千百事,只念一相许。
她的心意就不需要对外人说了。
看见过去的自己慢慢收住了泪站了起来,白若兮额上的竖眼闭合,他们回到了现实。
完美的大家长面具已不再牢固,终有一日会被掀开这伪善之族的真容,好叫旁人驱灾避祸,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窗外昏黄的余晖没打一声招呼就压进了房里,云乐只觉得天花板好像低了几分,空气也不流畅起来。
“咳——”
乌景在后头咳嗽了一声,听到声音,云乐心里有些尴尬,她能说她已经把小石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不,她不可以,那家伙绝对会闹的,还得自己去哄。
唉,云乐叹了一口气,保持着一派淡然的表情,语气轻快地问他:“怎么了,有话要说?”
如果经历过无数次温柔细语地哄人,再承诺一二三四……条,不到结束绝不知道要答应多少条件的场面,任谁都能保持云乐极度淡定的样子。
但是云乐不自觉额角抽了抽,一想到之前与乌景还不太熟悉,所以不小心踩到雷点后哄他的样子,要是能把记忆一键删除,第一个下手的绝对是这些。
让人意外的是,乌景仿佛真的没发现云乐正在试图装模作样地敷衍他,而是对着白若兮说话:“刚才你让我们看到的类似蛛线一样的东西?”
“那是连接时间生物与时间长河或者缘的线。”白若兮笑着瞟了眼乌景,又低下头去看在小黑猫身上跳跃的金芒,“修者秘境命名为不存在的线,只要其中一方是活着的生命,接触之后就会产生这样的线,之后会随着两者后续的接触断开或加深。”
话毕,白若兮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将云乐放在身旁,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衣服,再抱起云乐:“好了,我的事你差不多知道了,该回去了。”
经过矮桌,抄起乌景放在云乐的头顶,不等他们回答就径直出了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白若兮是个聪明人,云乐非常确信这一点,从见面后她的言行举止无不在表示自己对云乐非常了解,不提这些,就看她开的“限购一份”都能让旁人觉得店主人是个极尽智慧之妖,她可是能狠狠抓住世人心理的狠人。
现在她就不等两妖憋不住话,直接把他们赶出了她家门,任凭外面发出的凄惨猫猫叫,也绝不开门,最后云乐心有戚戚的离开了。
人心不古啊,云乐觉得明天的报纸会不会是:
震惊!何人家门外居然有如此凄惨的怪叫声,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世道的不公。
这次,云乐打了个颤,揣着一肚子气,惊慌地跑走了。
风儿打着旋从云乐身边经过,划过顺滑的毛发,带来模糊的歌声:“又经过一个春秋,过去的记忆还留有几分,再走过曾经画下水墨的山川……飞啊,飞啊,只期盼谁能带我翱翔九天之上,蛛线也困不住自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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