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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林忙将男人扶起来。
看清殷林的长相后，男人脸上显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虽然几乎是瞬间就被他掩饰过去，但没有逃过夏蝉的眼睛。
殷林也在打量男人。
对着走阴人大喊救命，男人的意图不言而喻。
只是他看上去四十出头，面色红润，声音嘹亮，中气十足，并不像是被供养的恶灵反噬的样子。
四点多，正是这条老街最悠闲的时候，棺材铺的另一项生意，街坊邻居大多知晓，从来找过来的有钱老板也不少，只是嗓门这么大的还真少见。
有的老板家里晚饭吃得早，干脆端着饭碗探出头围观。
殷林让他店里说。
男人也冷静下来，跟着殷林进了店里。
“请坐。”殷林将买来的东西放在柜台后，给男人沏了一杯茶。
接过茶，男人浅尝一口，便开了口：“小殷老板，这个时候来打扰，实在是因为事从权急。”
夏蝉注意到，他对殷林的称呼从殷老板，变成了小殷老板。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是郑玉山，四方建设的老板，我今天过来，是想请小殷老板，救救我儿子的命。”
殷林接过名片，只是瞥了一眼。
“你儿子供养了东西？”他问。
如果供养恶灵的是他儿子，这倒是能解释了，为什么郑玉山的身体还能这么好。
被恶灵反噬的人，无一不是面色虚浮，神色憔悴。
和当事人的父亲谈，效果肯定是不如和当事人面对面说，不过当事人的父亲过来，很有可能是因为当事人已经虚弱到来不了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其实过来找他走阴已经来不及了，虚弱到这种程度，即便进去了，也很难活着从里面出来。
殷林并不希望遇到这种情况。
幸好，情况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但也好不了多少。
“不，”郑玉山的脸色很难看，“是我供养了东西。”
殷林放下茶具，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一般来说，恶灵只会反噬供养人，不会影响别人才对，你供养的是什么东西？”
郑玉山语气苦涩：“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叫，仙人罐。”
夏蝉皱起了眉。
又是一个和罗婷一样，供养来历不明的东西的人。
“一点也不知道？那你是从哪得到这个仙人罐的？”听到这个答案，殷林显然也很头疼。
郑玉山解释：“东西其实是我父亲的。”
他又喝一口茶，陷入了回忆：“我和我父亲，曾经有过很多分歧，上大学后，我就基本不太回来了，毕业后在外地工作成家，年纪大了，和父亲的关系渐渐缓和了很多，但回来的机会少，再加上毕竟这么多年没怎么见过，也没什么机会聊聊，我对父亲的事，不是很了解。”
他说的事很明显和当下五官，但殷林还是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对这种不知道来历的恶灵来说，任何一点相关的事情都有可能是线索。
这是他爷爷的笔记里总结出来的，很重要的一条经验。
沉默的倾听者已经足够合格，郑玉山打开了话匣子。
“我父亲，以前在国营厂里做事，找准机会下海创业，开了公司，后来年纪大了，一直是我哥哥帮着管理，前年哥哥意外去世以后，父亲年纪大了，心力不济，公司业绩开始下滑，他曾经想过让我回来，但是我一是不好意思，二是不擅长做生意，也没有做生意的打算，就没有答应，劝父亲找个职业经理人来管，父亲固执，不放心把公司交给一个外人，没想到就是几个月，父亲突然中风，就这么一下子没了，我这次回来，本来也是打算给给父亲办后事，再处理一下遗产的事，就回去。”
本来，夏蝉没有错过这个词，显然殷林也没有。
他开口问道：“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留了下来，还开始供奉这个东西？”
郑玉山点头：“父亲走的突然，遗嘱都没来得及留下，其实我对怎么处理公司的事，也很犹豫，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个家族企业，在本地也算是比较有规模，下面有很多人靠着公司吃饭，不是说不管了就能不管的，我只好辞了工作，专心安排这边的事，那个东西，就是在我父亲的办公室发现的。”
“父亲给这东西设了个供桌，我不太信这些，本来是打算和其他东西一样，运到家里去处理掉，被我父亲的秘书拦住了，秘书是公司里的老人了，跟了我父亲十几年，他告诉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公司才能起来，要是处理了，公司就要完了。”
“这东西能招财？”殷林再次问他。
供养能招财的灵，上到公司老总，下到小卖部老板，c市很多做生意的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不过能给一个公司招财的灵，能力不会弱，据殷林所知，有些公司老板会同时供养几个灵。
郑玉山点头：“应该是，秘书说，十年前，公司出了点事，资金链断裂，差点就撑不下去了，有一天，父亲突然把那个东西供在了办公室，每天上香参拜，半个月后，公司突然就收到了一大笔欠款。”
“有欠有还，可能是巧合也说不定，因为这件事，你开始供养它了？”殷林给他添上茶。
郑玉山舔了舔唇，拿起茶杯一口饮尽，沉声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秘书告诉我，欠款的公司早就申请破产了，法人也失踪了，公司两年前就把这笔钱归入了坏账，结果突然从对面公司的账上打了一笔钱过来。”
“我去查了那年公司的帐，他说的是真的，我这才开始对这个东西半信半疑。”
“秘书告诉我，这是本地的民俗，他爷爷那一辈就有了，现在很多人都会供养，我很早就离开了c市，不清楚这些也很正常，不过我依旧没有打算开始供养这个东西，只是把它放在那里，我打听了一下，公司里很多人都信这个，本来公司情况就不太好，再把那个东西弄走，我怕搞得公司里人心惶惶。”
“让我决定供养那个东西的契机，是一件事。”
除了给殷林介绍的时候，郑玉山全程都不敢直接说出仙人罐的名字，只敢用那个东西来代替。
“什么事？”殷林问。
“我们公司，说起来是做建设的，其实主要就是接工程，建楼，我回来以后，整整一年没接到工程的公司，终于接到了一个订单，单子还很大，做好了能让公司撑过去，那个订单本来我们公司是没有竞争力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我们拿到了，公司里的人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但是，”郑玉山话音一转，“工程刚动土半个月后，就有人出事了，工地里死了个工人，那个人还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一家四口，都指着他养，他家里要告我们，说什么也不接受赔偿和私了，带着人来公司闹，还找了媒体。染上了官司，又被他们这么一搞，订单很有可能要没了，还要赔违约金，我知道这件事以后，人一下子晕了过去，在医院一检查，查出了肿瘤。”
“秘书一直建议我像父亲一样供养那个东西，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才开始尝试着供养它。”
殷林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高档西装，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人到中年，微微有些发福，但除了一开始有些失态，进来之后一举一动都透着儒雅，讲的话也十分有条理。
“我能冒昧问一下，郑老板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吗？”殷林突然问他。
夏蝉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
郑玉山对他的问题有些意外，但是他还是如实回答道：“我以前是个律师，做非诉的，不打官司，主要给客户提供法律上的建议。”
担心两人听不懂，他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殷林的眼神锐利：“既然是律师，即便是非诉律师，在法律方面应该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吧，官司、订单和违约金，这些应该都是可以再争取一下的，当然，我对法律相关的事情不是特别了解，这是我的看法。”
只是他觉得，这两件事，还不至于让一个律师走投无路到只有信神鬼这一个选择。
郑玉山应该隐瞒了一些事情。
夏蝉看了看殷林，又看了看一脸被看穿神色的郑玉山。
殷林是怎么看出来的？
郑玉山苦笑一声：“小殷老板，我不是要隐瞒你，这一连串事情太离奇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和你说起。”
殷林笑着道：“没关系，做这行的，什么离奇的没见过，我虽然年纪小些，见识少些，但我是看着我爷爷的笔记长大的，也走过几次阴，郑老板尽管说就是，吓不到我。”
郑玉山盯着殷林看了两秒：“后生可畏啊，既然殷老板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再开口时，他的神色凝重了很多，话里也多了很多细节：“工地嘛，说到底还是个危险的地方，虽然会做安全措施，强调安全规定，但是不排除有出意外的可能性，不过像这种刚开工的时候就出事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那个工人，是从一米多的台子上面摔下来摔死的。”
“一米多的台子，也能摔死人？”听到这里，夏蝉终于忍不住了。
一米多的台子，别说跳，夏蝉觉得自己就算是倒下来，可能也只是会觉得有点疼。
当然，她自己毕竟练过这么多年，师父会的身法都学过，和别人不一样，但一米多就摔死人，她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是真的，当时很多工友看见他从上面摔了下来，当场去摸，当场人就没了，救护车来了，急救都没做。”
郑玉山眯着眼睛，仿佛回到了那天，甚至回到了那个现场：“那个台子是搭起来放机器的，因为也不高，顶多就一米六，就没有做护栏，他在上面操作机器，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摔了下来，人后仰着落地，后脑勺刚好砸在一个尖锐的石头上，脑干受损，人当场就没了。”
这么说，确实巧合有点多，仰着倒下来，屁股着地的话，人一般不会有大事，但他偏偏是后脑着地，后脑勺地本来就很危险，他偏偏后脑勺的地方还有一个尖锐的石头。
夏蝉试着想象了一下自己仰着倒下来的画面。
如果是突然倒下来的话，必然会有一个伸手去前面抓什么的动作，这样的情况下，人倒下来的话，屁股着地的可能性更大，这是求生的本能，那个工人不太可能连求生的本能都没有。
这样一想，本来摔下来脑子和身子一起着地，就是概率比较小的事。
她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殷林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问郑玉山：“查监控了吗，有目击者吗，工人摔下来的时候，人是清醒的，还是失去意识了？”
他问得很仔细。
郑玉山叹气：“工地有监控，但是摔下来的地方刚好是死角，被机器挡住了，周围有其他工人，不过当时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看到他掉下来之前的事，我们提出下尸检，他家里不同意，很快火葬了，也没办法具体判断他摔下来之前的状态。”
所以这个问题无解。
“但是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东西为了逼迫我供养他而做出来的事。”郑玉山颤抖着嘴唇说道。
“这又是怎么说？”殷林追问。
郑玉山解释：“也有可能是我事后诸葛，现在想起来，从头到尾这件事情都透着诡异。”
“一个本来不会被我们公司拿下的单子，偏偏这么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刚好能够填补公司的资金空缺，最有竞争力的两个公司，一家主动退出，另一家在竞标时出现了失误，我们公司才拿到的单子，开工后仅仅半个月就出现了这么小概率的死亡事件，赔偿金加上违约金，刚刚好比我们公司能拿得出来的钱多一点点，我半年前才体检过，当时一切都很正常，半年后就查出了肿瘤，实在是巧得让人不能不多想。”
殷林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巧合的确是多了一点，而且这么多巧合接连出现，就更加巧了。
“那你供奉后，一切都出现了转机，是吗？”
郑玉山点头，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我供奉那东西不到一周，原本态度坚决的工人家属突然就同意了赔偿方案，官司没了，甲方那边也将事件评估成了意外，暗示我们订单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我托人走了点关系，说了说话，订单就保住了，医院那边的病理切片结果也出来了，肿瘤是良性的。”
“事情解决了，当时的我很高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就把每天的供奉当成打卡一般，坚持了下去，反正秘书每天都会准备好，我只需要插上香，拜一拜。”
“我就这么供奉了几个月，公司的状况越来越好，接到了第二个订单、第二个订单……虽然没有第一个订单那么大，但公司嘛，只要能赚钱，不管是大钱还是小钱。我招到了职业经理人，公司走上了正轨，我也打算留在老家好好享福，就将外地的房子卖了，让我夫人和儿子也回来，我儿子已经上了大学，之前是顾忌他高三，不好耽误，就没让他过来，没想到这一接过来，就坏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本章，新增600+字，改动如下：1.修改印玉山为郑玉山，因为殷老板和印老板的发音太像了2.增加了郑玉山对殷林态度变化的细节，以及其他细节，这些细节以后如果要用会稍微提及一下，或者在作话中指路3.修改了一些不是很合适的表述，不影响情节以及，叠甲，作者本人对建筑行业并不了解，对律师行业的了解也仅限于某站律师直播切片，如有bug，欢迎指正，作者立马改感谢在2024-03-2607:38:42~2024-03-2723:4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行之20瓶；白也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