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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段先生修为之差令人瞠目，林羡渔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就凭他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够调遣这诸多妖鬼。
更何况还调遣了十年！
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果不其然，那段先生同萧烬一交手便发现对方实力强得可怕，他不是对手。抢在被制住之前从袖口抖出一枚传音符，扔在地上大声唤道：“主人救我！”
传音符落地“嗤”地一声化为青烟，霎时间朦胧一片。夜色之中，有个身影忽地闪现。
萧烬正要将那段先生擒于手中，烟雾里却陡然伸出一只手，闪电般袭向他。
他立刻一挡，反手与那神秘人拆了几招，察觉到对方有脱身之意，冷哼了一声。
想走？怎么可能。
那人出手越来越急，显然被逼入了绝境，二人击了一掌，真气迸发爆出光芒，夜色划破的瞬间，那人面容清晰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羡渔和萧烬俱是一怔。
怎么会是他？
那人立刻想逃，萧烬反应神速，一掌击在他左胸，他咬牙闷哼一声，从袖中狠狠甩出一道遁地符。
又一阵烟雾过后，那两人一狐都不见了踪影。
林羡渔立刻迎上前来，问道：“你怎么样？”
萧烬对上她关切的目光，摇摇头示意无碍。
她便道：“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方才那一掌，萧烬明明有机会直接将那人击毙，却只用了一成功力拍了他一掌，既然萧烬无恙，那这一掌只能是故意的了。
萧烬点点头：“我在他身上打了追踪印。”
如此更好，他们可以顺藤摸瓜把他豢养邪祟的老巢一锅端了。
只是，竟没想到背后的神秘人会是他。
林羡渔摸出怀中那枚碎玉来：“左羽。”
左羽在玉中应道：“我在，温姑娘。”
林羡渔神色复杂道：“我们刚才，见到了罗炀。”
“什么？”左羽声音都变了，他被揣在林羡渔怀里，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通过声音来推断正在发生什么，当下震惊道：“刚才救走段先生的那个？”
林羡渔应了一声，左羽颤着声道：“不，不可能！罗炀已经死了，他十年前就死在了孔惜月手里。”
林羡渔道：“你确定吗？”
左羽道：“当然！他的尸身最好认了，还有谁左手只有四根手指的？”
萧烬道：“刚才与我交手的人，也是左手食指残缺。”
林羡渔补充道：“况且我们都在入魂时见过他模样，绝不会认错。”
半晌，左羽崩溃道：“不，孔惜月杀了所有人，又怎么会独独放过了他？你们一定是看错了。”
林羡渔与萧烬对视一眼，后者道：“活下来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左羽茫然道：“还有谁？”
林羡渔道：“你。”
手上的碎玉似乎轻轻颤了一下。
林羡渔道：“你有没有想过，孔惜月为何独独放过了你？”
左羽挣扎着道：“我不是被放过的！是因为我藏起来……”
话未说完，他忽然顿住了。
他忽地想通，林羡渔说的是对的。
并不是因为他藏起来或是足够幸运，而是因为，他的的确确，是被刻意留下了性命的那一个。在手足同胞全都被斩下头颅的时候，他在沉睡，若孔惜月想下手，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她独独给他留下了一条生路，又在他清醒过来之后乱剑捅死了他。兴许他从头睡到尾，反而能安然无恙——只要不撞破那晚的秘密。
那具尸身，真的是罗炀吗？
林羡渔道：“追过去看看。”
萧烬微一点头，又忽地顿住脚步，从地上捡起了一片东西。
那东西林羡渔熟悉至极，乃是一片造型精巧的金质枫叶。这金叶子是苍梧派发给高阶弟子的小玩意，相当于晋升高阶的奖励，几乎每一个高阶弟子都有。
晋升高阶不易，苍梧弟子都视此物为荣誉，格外珍惜。
在场的苍梧弟子就两个人。
林羡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问萧烬：“你的？”
萧烬摇头：“罗炀掉的。”
那金叶子边缘还沾着遁地符破碎的符纸，的的确确是罗炀方才不小心一并甩出来的。
可是罗炀怎么会有苍梧派的东西？
林羡渔在九嶷山呆了十九年，再脸盲也能确信苍梧弟子里没有罗炀这张脸。除非，他是在她闭关那五年里出现，又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原以为只是清风派内的祸事，却没想到跟苍梧扯上了瓜葛。事情愈发扑朔迷离，林羡渔恨不得此刻就能将罗炀抓过来审个明白。
郑家众人观望许久，此刻确认风平浪静终于敢凑上前来，左一口“恩公”右一声“多谢”。林羡渔着急离开，他们却怕段先生和妖狐夜里回来报复，非要拉着二人留宿，她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第二日晨起出发，二人本欲循着追踪印找到罗炀，却不想动身前却发现，魂珠终于有了动静。
那抹元神在魂珠内游荡了几圈，最后定在了西南方，与追踪印的方向相反。
林羡渔问：“你的追踪印能管几天？”
萧烬道：“七天。”
如此说来，还是尽快找到孔惜月消除鬼婴怨念要紧，只要她能活下来，其他一切好说。
二人重新跟着魂珠出发，没想到御剑不过一瞬，路过一个山头之时，魂珠再次乱了起来，方向胡乱地指，只要他们一动，立刻左摇右摆。
林羡渔估摸着是位置已经近了，御剑速度太快稍不留神便走过头，才导致这个现象，便与萧烬落下地来，只靠脚走。
此法果然可行，魂珠指引的方向不再摇摆，二人跟着它一路走下山头，直至半山腰。
走到一半，林羡渔看见前方似乎有个院子。
她略有些奇怪，这个地方荒山野岭，远离山脚的村寨，竟有人在半山腰上独居。
走近一看果然是个独门独户的院子，看得出屋主是个颇有情趣的人，屋舍很整洁，屋檐上挂着些萝卜干和苞米，下面堆着整齐的柴禾，院子篱笆外种着一整圈蔷薇，粉的白的蔷薇花正盛开一片。院外整齐的田地里种着好些葱苗白菜，一旁十几只鸡正悠闲散步，院子里趴着一条黄狗，正闭目而憩，生活气息浓厚。
林羡渔走得近了，那狗忽地睁开眼睛，看见陌生人，“汪汪”大叫。
“老徐，别叫了。”
屋里有人喊了一声，是道柔美的女声，听在林羡渔耳朵里异常熟悉。
她回头看了一眼萧烬，露出见鬼了般的神色。
孔惜月的声音？
而且，那条狗叫老徐？
“老徐”还在大叫，屋里的人不得不走了出来，边走边娇声道：“叫什么？是他回来了吗？”
她走到院中，顺着狗吠的方向看过来，与林羡渔二人对视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竟然有人来了。”
她走到篱笆前隔着满园蔷薇微微探出身，冲林羡渔道：“是过路的人吗？别害怕，我这狗不咬人的。”
花自招摇，人却比花还要娇，孔惜月还是那副模样，十年岁月似乎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且，她又怀孕了。肚子挺得非常大，比十年前还要大。
林羡渔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个穿着朴素，眉眼都是岁月静好的女人跟那个浑身浴血、一剑一颗人头的凶手联系起来。
她定了定神，回了一个微笑：“太好了，没想到这里竟有人家，我们可算有救了。”
先赖下来再说。
她带着萧烬靠近，对孔惜月道：“这位姐姐，我们外出游历，走到这里迷路了，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可否讨碗水喝？”
“自然可以。”孔惜月将他们迎进院内，老徐绕着他们嗅了两圈便懒懒趴到一边去了。
孔惜月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客人请稍坐。我相公出门去了，等他回来便有饭吃了。”
林羡渔问：“你相公出门买菜？”
“那倒不是，他去做工了。”孔惜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里米、菜都有的，只是我不会做，往日都是我相公做的。”
林羡渔的视线扫过她青葱白玉般的手指：“娘子好福气。”
院子里一棵高大茂密的树，树下挂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有靠背，有软垫，甚至怕荡秋千的人被粗绳磨疼了手指，系绳子的麻绳两边都缠上了细布，一重又一重，端地是耐心细致。
看得出来，孔惜月这些年被照顾得很好。
虽然住在山野之间，不比她从前锦衣玉食，可她却仍能十指不沾阳春水，而且院外雅致的环境、院内细致入微的布置，无一不昭示着男主人的用心和宠溺。
失踪十年再次身怀六甲的孔惜月，本该早成枯骨却安然无恙的罗炀，叫“老徐”的狗。
十年前，罗炀对孔惜月的心思便昭然若揭。
林羡渔的手指在石桌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忽问道：“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够娶到娘子这般美如天仙的女子。”
孔惜月微微一怔，脸颊上立刻飞上两团红晕，低头害羞道：“不是什么人物，不过是个寻常农夫罢了。我们夫妻相依为命多年，他老实本分，心地也善良，待我很好。”
林羡渔道：“怪不得都说夫婿还是得挑年纪大的，年纪大的会疼人。”
一旁的萧烬忽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孔惜月摇头否认道：“那倒不是，我相公倒比我小上一岁。但性子极沉稳，大约是父母早亡，比同龄人早慧些。”
林羡渔看向萧烬，忽然没头没脑道：“哥哥，我发现这里的人都长得好看，比如昨晚碰见的那个人，也好看。”
她为了隐藏身份，这声“哥哥”叫的又甜又乖，顺口无比，眼见着萧烬端茶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抬眸看过来。
没想到堂堂魔尊大人也有手抖的时候，林羡渔心中好笑，不动声色地朝他眨了眨眼。
他了然，淡淡道：“那个左手只有四根手指的？”
果然不必处处明说，他自然懂。
孔惜月果然惊讶道：“四根手指？公子，你们说的那人，可是不到三旬年纪，个子很高有些瘦，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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