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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她将剑尖缓缓移到温飞元胸前。
温若水大声尖叫：“温柔月！你敢对我爹的尸身不敬！”
林羡渔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耳里，剑尖一挑，温飞元的衣服四分五裂。
他□□的身躯上，腹部一道桃花状陈年伤疤格外夺目。
众人一眼便知，正是温锦雪的独门武器飞花令造成。
当年丽娘带着温柔月逃窜之后，温飞元本欲追击，是温锦雪垂死之际重伤了他，才为她们夺得一线生机。
说起来还要多谢温飞元，上一世在她临死之前为逞口舌之快，将一切真相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她。
看着这伤疤，真相无需多言。
令众人震惊的不光是这个，更是温柔月明明早知真相，却一声不吭，直到此刻才在众人面前揭露。
好一招扮猪吃虎！
众人尚在吃惊，林羡渔却忽然神色一动，拿剑挑了挑地上那堆碎衣服，挑出一团东西。似乎是一封信，已被血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见到这封信，丽娘登时瞳孔一缩，顾不得自己重伤在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想要将信抢下。
但林羡渔没给她这个机会。
林羡渔手腕一动，信纸已被她用剑挑起，轻松接在手里。
这倒是个意外之物。
她垂眸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丽娘，有种预感，温飞元倒也不是什么都说，至少他跟丽娘之间，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她将信纸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展开，一目十行看完。
原来如此。
林羡渔扫了一眼丽娘方才写在地上的血字，又对比了一下信上的笔迹，挑了挑眉。
她将纸揉成一团，看着丽娘轻轻笑了一声：“我本来想留你一命的。”
这是一封丽娘写给温飞元的回信。
信中，她称他为“元郎”。
信的末尾，丽娘情真意切：从前种种我尽可相忘，惟愿元郎今生再勿负我。
不难看出，二人原本有情。
信很长，内容很多，令人作呕，也足够林羡渔将事实猜个七七八八。
温飞元妻子早亡，又一心夺权，略施了点手段，与温锦雪的贴身侍女丽娘苟且在了一起，合谋杀掉温锦雪，温飞元做宗主，丽娘做宗主夫人。
爱情使人盲目。丽娘一心想与心上人共享荣华，却没料到她也是温飞元谋划里的弃子。
杀掉温锦雪那天，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剑锋一转，招招取她要害。
危急之刻，她夺了襁褓中的温柔月，仓皇逃窜。
不知温飞元用了什么法子，几日前忽然飞鸽传书给她，直言想与她再合作一次。她帮他除掉温柔月，他让她做宗主夫人。
鬼知道丽娘怎么想的，居然又信了他一次。
或许是她已经厌倦了四处躲藏的日子，想最后博一把。回信上她浓情蜜意，只盼早日除掉绊脚石，与温飞元再续前缘。
温柔月，就是那颗倒霉的绊脚石。
上一世温飞元杀她之前讲的那些话里，隐瞒了这一段，以至于林羡渔不知情，险些将丽娘当成了忠心耿耿的婢女，恩重于天的养母。
林羡渔摇了摇头，甚为讥诮地笑了一声。
她早知这江湖上没一个纯粹的好人。可每论证一次，她竟都会有些莫名的失望。
她将那团令人生厌的纸随手抛在丽娘眼前，温吞吞问道：“他给你的那封呢？”
丽娘浑身一颤。
这一次，少女温和的笑意之下，眼底噙着令人骨寒的冰冷。
丽娘收起了那份求饶的心思，打算就此沉默下去。
林羡渔微微俯下身，少女娇嫩的容颜在丽娘眼前放大，花瓣似的樱唇轻轻开合：“我猜你肯定没舍得毁掉。你不交也没关系，等你死了，我剥干净你的衣衫，一寸寸割下你的皮肉，砸碎你的骨头，总能找到的。”
令人闻而生畏的话，被她含着笑轻描淡写说出来，诡异得让人格外毛骨悚然。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脑中不由自主生出同一个想法。
别人放话可能只是个威胁，可这个疯子，她真的会这么做。
丽娘与她对视着，浑身止不住发抖。半晌，她缓缓抬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精心折叠好的纸，颤抖着举起。
林羡渔拿剑挑过，只扫了一眼，便漠然抛开。
与她猜想的一般无二。
丽娘还以为回来能享受荣华富贵，却没想到刚一碰面，就被温飞元擒下，一顿毒打，舌头也连根削去。
也算是活该。
她盯着丽娘，偏着头打量半晌，叹道：“王婶，原来你也想杀我。”
丽娘瞳孔一缩，微微张口，深吸了一口气。
王婶，便是那十五年里，她扮成孤寡老妇，抚养温柔月长大时用的化名。
她竟连这个都知道！还是说，她认出来了？
丽娘震惊之余，又陡然生出一丝希冀，盼望着她能念在十五年的养育之恩，饶她一命。
可随即她这丝希冀被林羡渔的话淡淡冲散。
“常言虎毒不食子，你养我十五年，竟也忍心下手？”林羡渔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失望至极：“或者我换个说法。你一开始带我逃走，抚养我长大，便只是为了我有朝一日重回宗门当上宗主，能报效你的养育之恩。”
“当不成宗主夫人，便当宗主养母，总归也能飞黄腾达。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这样看来，温柔月会在山野中被温锦雪的旧部下撞见，也绝非偶然。
她的话虽是询问，却带了十二分的笃定。
丽娘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事实的确如她所言。可丽娘没想到，十六岁的少女可以如此洞察人心。
少女落寞的表情落在眼里，丽娘生平头一次觉得，她似乎对她有所亏欠。
不待她心头这丝愧疚弥漫开来，少女重新直起了身。
“念在你养我十五载，我给你个选择的机会。”她居高临下俯视着丽娘，脸上挂着那抹万年不变的微笑，仿佛刚才的落寞只是丽娘霎那间的错觉：
“你的骨灰想扬在风中，还是撒进水里？”
丽娘眼里的光陡然熄灭。
“咣当”一声，林羡渔将剑扔在了她面前。
丽娘苦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剑，猛地插进腹中。
她软软倒了下去。
长老弟子们面面相觑。
一夕之间，他们似乎已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女。
每当他们觉得她已经疯到了极限，她便会再一次刷新他们的认知。
有人悄然松开握剑的手，小心翼翼咽了咽唾沫。生怕自己这一丝杀机被她捕见，落得个尸骨无存。
一片寂静中，有道突兀嗓音响起，喑哑晦涩：“嘿嘿，有趣，有趣。”
众人循声看去，屋脊上不知何时坐了个枯瘦人影，正俯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随着他的笑声，几道细小黑影掠下，在众人头顶盘旋。
那黑影大小如同老鼠，振翅无声，一对血红眼睛闪着森然光芒。
蝙蝠！
血蝠老人！
认出那人身份，众人顷刻间如临大敌。一众女弟子更是花容失色，慌忙挤作一团，个个哭爹喊娘。
血蝠老人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
谁都知道遇上他准没好事，男修们大不了被蝙蝠吸干血肉，女修们一旦落到他手里，必定生不如死。
乱糟糟的前院里，林羡渔是唯一镇定的那个。
她仰头看着屋脊上的人影，眼眸深深，缓缓勾起嘴角。
来了。
上辈子，温柔月最不堪回首的那段回忆，便是在血蝠老人手里度过的两日。
虽然遭受凌虐的不是林羡渔本人，但她附在温柔月身上，对她五感皆感同身受。那些深入骨髓的痛，咬牙切齿的恨，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求死不能的屈辱，可是令她记忆犹新得紧。
比起温飞元父女，她更想挫骨扬灰的，正是这个天杀的老头！
她可是，从来到这一世开始，就在期待血蝠老人出现的这一刻。
准备好受死了吗？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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