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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回应秦治的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呼吸机平稳的运作声，平日里聒噪至极的男人此时躺在床上，对这个世界，对所有的愤怒与憎恶毫无感知。
他的质问在空荡荡病房里只剩下回响，显得无力且徒劳。
秦治猛然捏紧扶手栏杆，一只手重重地按在额际，试图以此来缓解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愤怒，最终颓然地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闭眼向后仰去，仿佛这样才能暂时摆脱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孟湘回到学校之后做完了一张试卷才下晚自习，回到宿舍之后宿舍已经熄灯其他人已经洗漱完上床休息了。
即便是她轻手轻脚地进来，上铺还是响起一声不耐的轻啧，翻了个身以表达不满。
孟湘僵在原地等声音消失才长舒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之后上床。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开机放在床边，等到深夜都没有等来秦治的消息，也没办法再请假出去，她不知道秦治那边情况如何。
躺在床上提不起任何睡意，翻来覆去之后干脆坐起将台灯打开继续写试卷。
无论如何，现在也许她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也许就是好好学习不给他再多添麻烦了。孟湘抱着这样的想法，埋头投入更加刻苦紧张的学习当中。
从那以后，秦治基本上两三天去一趟医院，确定秦正国人没死就行，至于能不能醒，他根本不报太大期望。没醒反而更好，至少暂时没人再给他找麻烦。
虽然秦正国给他找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原本他打算卖完那批改装车就不干了，毕竟现在越管越严，他们这生意本来就不合规，原本想着扩了店多请几个人手，他基本上就可以当甩手掌柜。
但现在需要钱，他必须找点起来来钱快的路子。
苟乐听说这次投进去的金额，对于秦治干这么冒险的事本来就有点担心，现在更是劝道：
“哥，这钱投进去了，咱们可没有回头路了。”
苟乐替他捏了把汗，这招太险了，一没弄好可就是蹲局子的事，秦治将手机收入口袋，淡淡吩咐道：“这两天我不在，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你照看了。”
“你还有别的事？”苟乐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孟湘这几天出去参加考试，我送她过去。”
一听是为了孟湘，苟乐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你自己都快顾不上了，就不能不管她了？”
秦治投去一瞥，眼神当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威压。苟乐见状，连忙改口：“好吧好吧，店里有我在你放心，至于你爸那边，要不要请曼姐搭把手——”
“不用。”秦治拒绝道。何曼的心思他多少还是能看出来一点，既然没法给她想要的回应，他也不打算给她更多不必要的希望，更不想麻烦她太多。
“出个车祸都没事的人，在医院里还能出什么事。”秦治边说边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影穿过维修店的门帘迈向外面。
房间内，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闷热与潮湿。室内的每一物件都似乎被这高温熏烤得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弥漫着一种酷暑特有的惫懒与沉闷。
老旧的铁皮风扇发出呼啦啦的噪声，似乎在竭力对抗着夏日的酷热，连带着那缠绕得杂乱无章、拖拽在地面上的电线，都显得有点力不从心，勉强吹得窗帘小幅度鼓动，轻轻撩过少女裸露在外的纤细小腿，那细腻肌肤上随之而来的微痒感，却未能驱散这屋内沉闷与潮湿交织的氛围。窗外的阳光仿佛也被这厚重的空气阻挡，只能斑驳地洒在地面上，显得无力而黯淡。
今年入夏入得格外早，酷热的天气让孟湘有点犯乏，因为要参加自主招生考试老师允许报名的学生放三天假，孟湘提前回家收拾好行李，原本因为天气热铺了张凉席在地板上躺下小憩片刻，却不料这一睡便是长长的一觉。
醒来时，汗水已浸湿了衣物，裙带睡得微皱凌乱，贴肤的布料紧紧吸附在身上，全身仿佛被一种莫名的疲乏感包裹，头脑也因这闷热的天气而昏昏沉沉。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一个身影从房门外缓缓步入，宽大微凉的手掌轻轻贴合在她温热而细腻的脸颊上，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凉意。
在朦胧的视线中，这微凉如同沙漠中的甘霖，让孟湘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享受着这短暂的舒适，但随即又被体内涌动的燥热感淹没，胸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难受吗？”
纵横的黑发纠缠脸颊，热潮得不到疏解，少女几乎忍不住低泣：“难受。”
“我帮你。”
男人眸色黑沉，俯下身坐在床头，眼神深邃如夜。
秦治的身影在孟湘模糊的视线中逐渐聚焦，孟湘猛地睁开眼，从地板上坐起来，呼吸急促仍旧没有平息下来。
这梦，未免也太真实。
孟湘喘着气，身上已经黏黏腻腻一片，门口响起敲门声，她迅速站起身，腿有些发软，走过去将门打开，秦治站在门口。
少女穿着白色棉麻连衣裙，黏腻微湿的发黏在细长雪白的脖颈，看她满脸通红浑身是汗的样子，秦治伸手贴上她的额头：
“很热？”
孟湘思绪瞬间被拉回方才梦境中那相似的触感温度，和他贴近额头的手指温度奇异贴合，她像被灼热触碰，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
“都收拾好了？”
秦治看了一眼屋内，行李已经放在客厅，窗户四面打开通风，地板只摆了一张单薄的席子，落回到她身上，才发觉她眼尾藏着的朦胧倦意。
“嗯。”
孟湘心不在焉地点头，秦治收回目光：
“下午三点的火车，我们大概半夜才能到。”
湖州离这里坐火车大约十来个小时，路上还需要去趟超市买点吃的，大概计算时间这个点也该出发了。
孟湘闻言微怔，疑惑地抬头问道：“你也去？”
秦治进去将行李提出来，反问：“不然你一个人去？”
孟湘没说话，心里忽地涌现出一抹异样复杂的情绪。她本以为秦治忙没跟他提让他陪自己去，这样是不是又给他添麻烦了？
秦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描淡写道：“这阵子事情先交给苟乐了，两三天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目光微闪，轻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种没营养的话留着等你过了考试再说。”
上了火车，秦治和她不在一节车厢，孟湘拿着票跟着人群走进车厢，嘈杂纷乱的环境，拥挤的车厢烟味和男人的脚臭味浓烈得几乎要人干呕出来，卧铺睡得不舒服，可孟湘却没有什么坏情绪。
秦治的电话拨过来时，她正好铺好床位，靠坐在墙壁边，接起电话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问：“那边吵吗？”
话还没落音，电话两头嘈杂的婴儿哭声和毫无顾忌大声交谈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同时笑了一下。
“我们这算出来旅游了吗？”孟湘抱着膝盖收起腿，避免被从上铺下来的大妈踩到。
“就当是吧。”
秦治单手撑着床缘靠在卧铺一侧，这么想来，他在理云镇似乎就没怎么出去过，这辈子本就没什么多大的志向，爸妈不管，从小就为了温饱而担心，对于十多岁的他来说生存成了最大的问题，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什么梦想。
但孟湘倒是看起来挺有志向的。
秦治问道：“为什么选湖州？”
他说的是大学。
她父母都不是湖州人，按道理就算不选超一线，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去不是更好。
“因为喜欢。”
“我印象里爸妈第一次带我旅游的就是那里。”孟湘语气微顿，“我觉得那里挺好的。”离这里足够有距离，但又不算很遥远的位置。
“没想过以后想做什么？”
少女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角，目光低垂，仿佛在那简单的布料上寻找着答案，沉默一瞬说道：
“这个暂时还没想好。”
她的成长过程中没人教她以后该成为什么样的身份的人，只有爷爷跟她说，只要开心就好了，时间会把她打磨成任何形状。
秦治低笑一声，这他倒是挺同意的。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纷乱嘈杂的环境当中，孟湘却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我先挂了？”
“嗯。”
“等会儿见。”
她握着手机，听见那头说道：“等会儿见。”
孟湘挂断电话缓缓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随即又如释重负地吐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在心底悄悄蔓延。
这是第一次他们一起出来，也许能算第一步了吧。
当然，孟湘没想到第一次出远门会不顺利。
站在旅馆前台，老板娘眼睛在两人身份证上飞快移动，粗略地对了一下细节，随后抬起眼皮，目光随意地扫向秦治，说道：“你可以，她不行。”
秦治闻言，眉头轻蹙起：“为什么？”
老板娘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嚼着口香糖盯着电脑屏幕：“没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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