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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百姓方才听柴长海数落了一通，都觉得这小孩是给长歪了，竟然敢如此对待长辈。这会儿又听柴玉说了一通，心里就明白了□□。
有在柴玉这买过冰粉的人也看懂了，难怪姐弟俩如此小的年纪就要操劳奔波，合着是被偏心阿奶撵出来了，不由得仗义执言：“小娘子，你们分家时可有写了文书在小衙门盖戳吗？若是没盖，你可以告到小衙门去，顺便叫他赔偿你冰粉的损失。”
这时分家有两种，一种就是由长辈做主，将家中财物一一清点而后均分，但这种办法也仅限于均分。还有一种就是若一方对分配有异议，便可申报小衙门，由小衙门出面将财物均分，还要写明各分得多少然后签字画押由小衙门盖戳，这才算完。
不过第二种很少有人用，毕竟谁都怕见官，所以都会采取均分的方法。便是有一方吃了亏，也都是捏着鼻子认了，闹出去丢人。
但王氏那偏心的怎么肯均分，也是笃定原身不懂那些门道，就是懂了也不敢把事闹大，所以分家这事就稀里糊涂认下来了，柴玉也是那天跟花大叔打听了才知道。
柴玉朝说话的妇人一拱手，“谢婶子指点，我原想着是算了的，就当那些东西是替我爹娘给阿奶她老人家尽孝。但大家伙也看到了，并不是我们不近人情，而是被逼无奈。”
“怎么样？二叔，请吧。”柴玉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分家这事得有个说法，你砸了我的摊子也得赔偿，咱们就叫官老爷做主，看看是谁的不是。”
柴长海是傻了才会去，他本来就是气上了心头，想来把人骂一顿的，这会儿人倒是骂了，也把麻烦惹下了。梗着脖子看了柴玉一会儿，干脆拨开人群大步走了。
“大姐，二叔跑了那冰粉怎么办？他不给赔吗？”柴旺哭丧着脸过来，抹了下眼，蹲下把沾了泥灰的冰粉捡到一边。
“别捡了。”柴玉把他拉起来，交代了几句，“你赶紧回家看着三妹四妹，要是柴长海回去闹，你就去花婶子家求救。”
柴旺对她直呼二叔名字一点都不感到诧异，只是问道：“那大姐呢？”
“我？”柴玉眉头一挑，“当然是去告官，把属于我们的拿回来喽。”
镇上的小衙门也叫巡检司，日常由县令、主簿等轮流巡检，能处理的当场就处理了，若是处理不了的才会带回县衙开堂审理。
而这个镇上治安算是不错，小衙门外头的打鼓已经很久没响过，猛一听到，今日坐镇此地的主簿大人都走神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等差吏来报说外头有人击鼓鸣冤，他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去了前堂。
“啪！”乌黑的惊堂木拍在桌上，那声音响的，柴玉扑通就跪下了。她虽是现代魂，但穿越一场，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挑衅律法皇权见官不跪，旁边七八个差吏可都是准备好的，随时都能给几板子。
“下跪何人？要状告什么？”
柴玉闻言，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把原身一家遭遇的不幸原原本本说出来，当然是用她的视角来叙述的。末了，她道：“民女如今尚未出嫁，便还是柴家女，又居长，民女对分家一事有异议，恳请大人做主，为民女姐弟四人讨回公道。”
分家分不清楚这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有人敢舍下脸面往小衙门告，但既有人告了，这事就要管，不就是均分嘛，多简单个事。
所以那主簿大人又是一拍惊堂木，“将与你分家之人的住址报来，本官即刻就差人去。”
王氏自晕倒就一直没回村里，八成是在柴长海租的那处小院里养病，柴玉略一沉吟，道：“民女二叔在镇上租住，民女并不知他住何处，但民女二叔名叫柴长海，想必租房时与房主来巡检司登记过，大人可查一查。”
这事也好办，不多时就有差吏捧着册子来报，那主簿大人一看，便叫差吏立刻去把人带回来。
约莫一刻钟后，王氏并柴长海夫妻就都来了。
才上得堂，王氏就又想咋呼几句，被旁边的差吏横了一眼，登时把话咽下去，由小儿子搀扶着跪下了。
接下来的事也很简单，王氏起先不认，硬说分家时是秉着公平的态度，都是均分了的。
被柴玉一顿拆台，又说要请主簿大人派差吏去看，她一下不敢说话了，开始辩驳那些家产都是小儿子做买卖挣得，本就不该分给大儿子一家。
柴玉冷哼一声，“阿奶，后来添置的家产是我二叔挣得不错，可前头老祖宗留下的，和您与我阿爷挣下的那些，难道没我爹一份吗？还是你只知道骗他当牛做马，根本就没想过要分一半家产给他的子女？”
“我二弟是我爹唯一的儿子，我爹没了，他的那份理应由我二弟继承，这是有律法可依的。”
“什么律法可依，大人您别听她一个姑娘家胡诌。”
柴长海刚反驳了一句，手才伸进袖袋里准备掏那黄白之物，堂上黑疙瘩又响了一声，吓得他手一抖，立刻缩着脖子当鹌鹑了。
“叫你们来是为了公平分家，嚷什么！”主簿大人一扬手，一个山羊胡老头就捧出一本册子，翻了几页才终于念出声：“房屋如下：正屋五间，厢房四间。田地如下：水田十八亩，旱田十一亩，藕田两亩又七厘，山头一座。”
那册子正是记载每个下辖村里有多少人口，每户几口人以及名下财产的。王氏那控制欲极强的，后头柴长海孝敬她的那些银子，都被她买了田写上自己的名字了。
但俗话说危险与财富并存，柴玉并不想要不属于她的财富，也不想承担相应的危险。所以便是再震惊老虔婆有这么厚的家底，她还是只想要属于柴家大房的那部分。
“大人。”柴玉又恭敬的磕了个头，“其中部分是民女二叔孝敬给阿奶的，牵扯颇为复杂，民女并不想纠缠。请主簿大人以房屋不变，水田八亩，旱田六亩，山头一座，藕田一处来判。”
她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还不是王氏总说那些年如何如何辛苦，才攒下多少多少家当，如数家珍似的说了不知多少回，原身想不印象深刻都难。
那主簿大人闻言眉头一挑，竟还有人把东西往外推的？多分点不是更好吗？
不过苦主都这样说了，他也不想多事，当下就让差吏拿来纸笔，当堂写好了那分切书。
正要喊人来签字画押，柴玉又道：“民女阿奶并不疼爱民女姐弟四人，反而时常欺压，民女也不想与他们住在一处，便请大人做主，将该民女一家分得的家产合算成银子便是，如此两相便宜。”
往常就有人这么干过，毕竟房子不能从中间一切两半，便一方给另一方补偿了银子，房子归自己所有，另一方就去别处起屋造舍。
主簿大人略一沉吟，刚要说好，就听得堂下老妇人咋呼起来，“房子不能分，那是留给老二的。”
“对啊。”柴玉把话接过去，“房子是留给二叔的，那让二叔补偿银子与我们也没错的。不过说来也怪，之前听阿奶说过存银的，具体是多少来着……”后头这话她说的极轻，王氏没听见，但柴长海听见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意思是你不给我补房子的钱，我就问你要存银，反正方才只说了一通死物，正经银子还没提呢。
柴长海听懂了，他知道王氏手里存银少说也有二百两，但他的目的不是那些银子，而是另一桩事。
万一牵扯上那事，那他要损失的可不止眼下这些，不如到此收住，省得掰扯多了一不小心鸡飞蛋打，那他非得怄死不可。
想到这，柴长海不禁有些后悔。但他后悔的不是今日集上闹那一场，而是当初分家时没想好后路。
甚至……隐隐有些责怪。
“我们认，该分多少分多少，请大人主持。”
柳氏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这会儿倒是急了，她瞧瞧拽了下男人的衣摆，后者却没搭理她。
水田市价一亩四两，折银十六两；旱田一亩三两，折银九两。房屋折的最多，足足有二十两。余下的山头和藕田不好估值，便就二选一，柴玉自然选了那山头。
分好了家产，山羊胡逐条记录在册，接着就让三方来签字画押。
签好后，柴玉没急着走，跟大人行了礼，转头看着柴长海，“二叔这便去取银子与我吧，免得出了这门再赖账了，侄女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哦对，还有二叔在集上毁了我的东西，价值四百五十文，也得一并赔了。”
柴长海气结，想斥几句，又顾忌是在公堂，遂哑火走了，不多会儿就有人送来了银子，并那处山头的地契。
握着沉甸甸的银疙瘩，柴玉当场就把那地契改成了柴旺的名字，随即小心翼翼地折好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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