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08）

苏果沉默看向洪严。

洪严见她望来，苦笑了一下，垂眸移开了视线。他没有自私到哀求她留下来。

苏果转念又想，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求也没用。

可是显然洪严也没有无畏到开口让她走，免除她道德上的枷锁负担。他只是默默垂下眼睛。于是他那两把小扇子般的睫毛“呼啦啦”低下去，隔断了苏果望来的目光。

苏果把目光移向窗外，仰头只见两片嵯峨乌云，像是从江心深处魏巍而出，冉冉而起。

深夜时分的澜沧江，苏果面临一场人性的抉择。

她还要寻找苏桐，她还有父母的命案未销……

苏果攥紧了窗框，最后看了一眼洪严，探身向外，就要跃出。

却听洪严呼吸急促起来，急促到几乎无法呼吸，人也抽搐起来。他目光落在紫色西服左胸口的口袋，“……药……”他在急促的喘息中虚弱重复。

那矮壮的马脸男人厉声道：“搞什么花样？信不信我先给你腿上来一枪！”

苏果却已经明白过来——洪严的哮喘犯了。

洪严人前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却从小就深受哮喘之苦。这一事实，只怕公司上上下下都不知道。

苏果是个意外。她会知道洪严有哮喘，还是因为洪严的哥哥洪庄。

想到洪庄，苏果攥紧窗框的手松了下来，准备跃起的双腿仿佛也消散了力气。

那是三年前的秋天，洪庄驱车载她去了好友乔生所葬的墓园。

那天，万里无云，落霞满天。洪庄第一次跟她提起自己的好友，提起他的心结。

他第一次对她说那么多话。

说的最多的却是他的弟弟，洪严。

他说，与他不同，他的弟弟阿严从小就身体弱，患有哮喘。旁的男孩子踢球打架，他的弟弟洪严却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安静看着，嘴里含着药。

洪庄说起来时，总是敛着的眉头罕见地舒展开来。也许是落日熔金，映得他有了几分烟火气，叫她觉得离他近了些。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阿严”的存在，以为那会是个琉璃似的漂亮男孩，遗世独立，却叫人心生保护。及至后来见了真人，却才知道——洪严他是个最招人恨的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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