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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鸟语花香，静谧祥和，除了陆陆续续经过的脚步匆忙并且交头接耳的小厮婢女们。
他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是怎么了？”梁禾刚走出屋就看见这阵仗，丹枫也是好奇，她喃喃道：“好像都是朝着主院的方向去的。”
梁禾没疑惑多久，因为有人来通报了，让六公子和六少夫人一起前去主院。
“发生何事了？”走到拐角处，前后无人时陆霈压低声线问梁禾。
“不知。”梁禾摇摇头，但把刚刚的景象和陆霈描述了一通。
在将进主院前，两人还与一同前来的陆若望和沈宁。
陆若望是陆府嫡长子，天资卓绝，如今担任要职可谓是深受器重，一身低调华贵的玄色暗纹团花锦衣，颜如冠玉，瞧着便是一副龙章风采之姿。
他神色沉静冷淡，当看到陆霈梁禾二人时仿佛面对的是空气，直接错开了目光。
沈宁对两人点头以做示意，也未多说什么。
待去到里面才发现，二哥陆潭与夫人孔莹，还有七弟陆子凉也在，众人按位落座，过了片刻，陆修也来了。
陆修行三，是在场唯一一个尚未婚配的，流连花丛中，浮浪做闲客，是个十足十的浪荡子，陆修生得一副好样貌，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流意态。
他只身前来，走得不疾不徐，甫一进门就言笑道：“母亲这是何故，怎得召集了这么多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关婉如终于开了口，她看着陆修这样子眉梢微扬，没有回他，意味不明的冲身边的照水说：“把人带上来。”
于是照水领命出去了，梁禾坐在末端，留心着诸人神情。
除了年岁尚小的八公子、九公子，外嫁的陆泠姝，以及前不久陪同夫人回娘家的四公子陆浔，陆家子嗣可都在场了。
所有人看上去都无异样。
照水很快回来了，身后跟着个颤着肩膀啜泣的女子，结合关婉如适才对陆修的反应，梁禾猜想这大概是桩桃花债。
陆修的花名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没想到这次被找到府中来了。
只是在那女子抬起头后，梁禾眼皮一跳，因为这张脸，她昨天才见过。
就在那小巷中。
对方今日一身月白色刻丝水纹长裙，此时已止住了哭啼，眼尾泛红，娇美的脸庞上有未干的泪痕，看上去楚楚可怜，好不惹人怜惜。
她先直面着坐在主位的关婉如，声音还带着细微的轻颤：“夫人在上，还请为奴家做主。”
关婉如未开口，照水正色厉声道：“姑娘作何在府前哭啼？此番又是何意？”
“回夫人，奴家名唤栀怜，”栀怜垂首，露出脆弱的脖颈，一派柔顺，“五日前，一位公子与我在长乐坊相遇，我们相谈甚欢。”她的脸颊适时的染上红晕，于是这谈的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无意提起过自己的心疾，大夫曾言活不过二十五，若要治疗需要定期服用一味珍贵药材，依我之力难以负担，我本想就这般听天由命罢，”栀怜咬了咬唇，接着道，“但那好心的公子却言可帮我赎身，还会帮我寻找药材。”
“奴家感激涕零，与公子交换了信物，他说第二日会再来寻我，可直至今日也未曾露面。”栀怜抬首与始终不露声色的关婉如对视，她眸光破碎，脸色苍白，“这便也罢了，若是公子不愿，奴家自也不会强求。”
“可是，那公子赠我的信物玉佩上刻得却是别的姑娘的芳名，如此看来，那公子怕只是哄骗于我，可我却误以为得一真心相待之人，将母亲辞世前留给我的唯一物件给了出去。”
说到这里，栀怜的语气已透出些愤然：“奴家今日前来没有别的所求，只望夫人怜惜，做主将我那金雀簪还于我。”
“哦？”关婉如来了丝兴味，她看不出态度几何，只是问道：“与你相赠信物那人是谁，为何直至现在还不言明？”
“奴家不知。”栀怜声音低了下去。
“你莫非是在戏耍我们？”照水斥道，“既是海誓山盟，还互赠信物，怎会不知对方何人？”
栀怜启唇，但话却像是被卡在嗓子里一般，顶着众人目光，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那日，太急了……还未来得及问。”
前厅里一时安静下来，然后听见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梁禾斜对面坐的就是陆修，于是便瞧见他弯了那双含情目，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还不知道是冲自己来的呢，梁禾无言，移开目光继续欣赏栀怜不知真假的表演。
那轻笑让栀怜害臊，但她还是强撑着说了下去：“那公子只说自己姓陆，我初到此地不久，知之甚少，边问了坊中的姐妹，她道那人瞧着像是陆府的某位公子，旁的便也不知道了。”
“我观公子气度不凡，出手大方，想来必是家中优渥，而放眼城中陆姓人家，符合此等条件的唯有太守府家的公子。”
关婉如转了转腕上的镯子，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而后道：“那你便看看此处可有你要找的陆公子，除了外出多日的老四，府内其余几位适龄的公子可都在这。”
“若是姑娘找错了地方，你方才在我府外闹的一番动静，可得有个解释，不然因此若是污了我们名声，姑娘也担待不起。”她语气寒凉。
“奴家知道。”栀怜低低应道，然而摸了摸眼角的泪，环视四周。
这一环视就环到了个有点眼熟的人。
梁禾疑似看到她的嘴角一瞬间的抽搐，她转了面，在看到陆修时岿然不动了，梁禾只能看见她僵直的背影，以及她说：“陆公子，还请将信物归还于我。”
手还细节的握紧了。
其余几人要么事不关己要么果然如此的表情。
当事人却是一脸错愕。
陆修环顾四周，大家都是一派淡然，并且还盯着他，他又不确定的看向面前仿佛压抑着情绪的女子，不可置信的弱声问：“姑娘可是在对我说话？”
“正是。”栀怜咬紧了牙关。
“可我与姑娘素不相识。”陆修立即否认，他与这姑娘见都不曾见过，何况他虽然多情，但对姑娘们怀以尊重，历来都遵循你情我愿，更不会做出她所言的那等丢份的事。
“公子五日前可有去过长乐坊？”栀怜发问。
“去过。”可去的人中姓陆的总不会只有他一个。
“公子那日可是喝醉了酒。”栀怜追问。
“确实如此。”陆修声音小了下来。
“公子不若再找找，屋中可有一支金雀簪，左雀翅处有一道轻微划痕，背面刻有栀子花的图案。”
陆修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他那日喝得酩酊大醉，本与坊中的一姑娘相约，也因此作罢了，只是在坊中的包厢睡了一夜，第二日起来身侧并无旁人。
可是那个金雀簪他经过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这簪子款式并不常见，他那里如此首饰也不少见，于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簪子上的栀子花却明显是私人印记一类，他当时注意到时还留神细看了一会儿，后来实在没有对此的印象，便也不再多管，只归于是早年物件。
陆修的话卡在嗓子里，他结巴道：“栀子花是不是有一瓣残缺些许？”
栀怜点点头，又给了陆修最后一击：“你赠我的玉佩上刻的玲琅二字。”
这下彻底确定了。
那晚与他有约的姑娘正是玲琅。
陆修向后倒去，整个人都靠在椅子上，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原来干出这么没面的人是他，还闹到了府里来，他闭起眼，声音干涩：“我那日已是不甚清醒，干出了这等混账事，是我对不住姑娘，我会尽力补偿。”
“我会为姑娘赎身，并在城中置办一处宅子，所需药材我也会为姑娘找寻。”陆修已站起身，对栀怜行礼，态度诚恳：“还望求得姑娘原谅。”
栀怜未答话，别过头去，片刻后她又轻声细语道：“你既不是真心，以后你我也不必再见，只是说来也巧，我在此已无亲人，也无朋友，唯有这位少夫人，”她看向了梁禾，眼神戚戚：“昨日于街乱时帮了我，让我倍感亲切与感谢，你若是要作补偿，不如将其给予这位少夫人。”
梁禾自己都快被她这番情真意切的扯谎给感动了，她也并未拆穿栀怜，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不必如此，本就是顺手相帮。”
陆霈本是事不关己的坐着，没成想事到末尾居然和自己的这位夫人扯上了干系，不过无论是孙啸还是昨日丹凤汇报，都说这梁姑娘身份清白，无异动，他也就放下心来。
陆公子是谁既然已经确定了，陆修也做得还算妥帖，关婉如也没必要再将其余人都拘在这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陆修这样的雅兴和空闲。
她对陆修道：“你既已想起，该怎么做想来也不必我多说。”
补偿，受罚，挨骂，陆修都准备好了，他也不愿再以此耽误众人，于是立马躬身：“母亲放心，我都明白。”
众人便这么散去，但梁禾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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