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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面无表情，额头上几道深深的沟壑，更加显得不近人情。徐慕笙心里不由地咯噔一声，此人乃是刑部左侍郎卫立民，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
他故作镇定道：“卫侍郎，你来的正好，此间出了命案，需得赶紧通知仵作查验。”
“本官如何办案，还轮不到你来指教！”卫立民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锋利，冷冰冰道：“来人，把这二人抓起来。”
“卫侍郎这是何意？”徐慕笙挡在常明玉身前，“我二人不过是巡查时凑巧经过此地。”
“你当我老眼昏花，你身后之人分明是个女子！”卫立民厉声道：“非我刑部之人，不得擅入大牢。此女子出现在命案现场，实有嫌疑，徐侍郎你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卫立民在刑部资历更老，更何况如今徐慕笙自身难保，一声令下，常明玉两人便被押出大牢。
两人被分开看管，徐慕笙被几名差役单独关进一间屋子，常明玉则被卫立民单独提审。
刑部外不远处，文秀正坐在车辕上等候，突然一群衙役朝她冲过来，一拥而上，把马车没收了去。文秀见势不对，急忙回府报信。
徐慕笙被几名差役层层看管，他想托相熟的差役往公主府报个信，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看管的差役面露难色，“徐侍郎，卫侍郎特意交代，不能让您与任何人接触，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徐慕笙心里越发着急，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凑巧，简直像是为常明玉量身定做的陷阱。如今他又被隔离开来，常明玉一个不慎，可能要吃大亏。
时间不等人，徐慕笙眸光一转，突然捂住肚子，连声呼痛，“人有三急，拜托诸位行个方便。”
他本就生得好看，做出这种动作，不仅没让人觉得猥琐，反而让人生出几分怜惜。况且他毕竟还有侍郎身份，平日里对下属也不苛责，看守的衙役也不想彻底将他得罪狠了，便拨出两人陪同。
借着如厕的机会，徐慕笙撕下衣服一角，咬破手指快速写上几个字，再把布条塞进衣袖中。
两名衙役守在门外，迟迟不见徐慕笙出来，催促道：“徐侍郎，你怎么样，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进来了。”
“来了，来了。”徐慕笙扶着肚子作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离开茅房没几步，乘人不备拔腿就跑。
两名衙役大惊，连忙抬腿就追，可徐慕笙跑得极快，又不停变换方向窜来窜去，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鲤鱼。两人急忙大声招呼，唤来不少同僚相助，还有人一边追一边大声喊着“关门”！
徐慕笙甩开一段距离，气喘吁吁闯入马厩中，直奔一匹红棕马儿。他快速解开马绳，抽出袖中布条绑在马儿脖子缰绳上，轻拍马儿脖子，“好三月，快去，把这个送到公主府。”
马儿嘶鸣一声，抬起马蹄就狂奔而去，一时带得马厩里其他马儿也躁动不安。
匆匆赶来的差役手忙脚乱，把徐慕笙又押回了房。
经仵作初步检查，谢婉瑜死于窒息。当时在场的只有常明玉两人，卫立民越发认定常明玉就是真凶。
啪，他重重落下惊堂木，“常氏，你竟敢在刑部大牢行凶，还不从实招来！”
“我没有。”常明玉心下一沉，感觉暗处有双无形的手在搅动风云，却又一时理不出头绪。
卫立民横眉道：“谢氏女死于窒息，不是你，难不成她是自己给自己憋死的！”
这时，又从堂后走出一人，向卫立民递上两个瓷瓶。常明玉定睛一看，一颗心提了起来。自上次遇刺后，她习惯把师兄送的药随身携带，这两个瓷瓶，一瓶可解毒，一瓶却是剧毒。
卫立民举起手中瓷瓶问道：“这是何物？”
“不知。”
常明玉心里一时没了底，今日在宫中，谢婉瑜刚刚与她结下梁子，现下她是杀人动机和时间俱全，任谁见了都要怀疑。这瓶中的药丸，现在也不知有没有被人掉包。
可她分明是临时起意，决定去大牢见谢婉瑜，对方又是如何能预料她的行踪？而且方才谢婉瑜的神态，全无早前在大殿上的惊惧之色，甚至隐约透露出些许期待。
落到这个地步，能让谢婉瑜生出期待的，应该就只有出狱一事了。难道在她来之前，还有人见过谢婉瑜？
刚刚查到刺客线索，谢婉瑜就这么死了，常明玉不相信有这么巧合！
“从你车上搜出来的，你说不知？”卫立民瞪圆了眼睛，“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肯配合了，来人，把此人关入大牢！”
“卫侍郎，她，她可是武威将军之女。”卫立民身旁有人小声劝道，方才查没马车时，听那马车上的丫鬟嚷嚷，不少人都知道了常明玉的身份。
武威将军乃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谁敢动手，众人一时踌躇不前。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今日是武威将军在此，本官也照关不误。”卫立民板着脸，厉声道：“还不动手！”
差役们不敢不从，只好逼近常明玉，道了声“得罪”。
“慢着。”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堂外传来，常明玉扭头一看，竟是常夫人。
“这位大人，我女儿犯了哪条律法？”常夫人像母鸡护崽一般，挡在常明玉身前，指着卫立民道：“你口口声声抓人，可有证据？”
卫立民义正言辞道：“常小姐乔装打扮潜入刑部大牢，谢氏女身亡时她就在现场，这证据还不够充分？”
常夫人收到文秀报信，就立刻赶了过来，她还以为只是常明玉私自进入刑部大牢，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命案。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妙，不过从前女儿经常闯祸让她积累了经验，面不改色道，“无冤无仇，我女儿害她作甚？”
卫立民把今日宫中谢婉瑜诬告一事脱口而出，常夫人没想到还有这等龌龊之事，红着眼眶拉着常明玉道：“你受委屈了。”
常明玉摇摇头，温言细语安慰常夫人，心中却疑惑更甚。今日宫中之事，涉及淑妃，前来押送的侍卫晓得轻重，定然不会事无巨细都告知刑部。
可卫立民却知之甚深，他又是从何得到的消息？
见堂下常家母女俩互相安慰，你一言我一语，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卫立民怒斥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嫌犯押回大牢。”
常夫人出身书香世家，自小严于律己，面对这等几乎铁证一般的指控，实在是做不出以势压人的举动，只好柔声安慰，让常明玉不要害怕，一定会还她清白。
蹲大牢而已，常明玉没那么害怕，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况且她总觉得谢婉瑜死得蹊跷，若是能再进谢婉瑜呆过的牢房，说不定能查出什么线索。
想到这里，常明玉也没有太过反抗。
眼看常明玉就要被关押入狱，卫立民忍不住洋洋得意，突然咻的一声，一支冷箭射在他脚下。
差役们立刻拔刀护在卫立民身前，卫立民则捂着胸口，厉喝一声，“什么人竟敢在刑部闹事，报上名来！”
“正是本宫，你待如何？”长公主气势汹汹地带人冲进刑部，瞬间就把刑部众人围住。
满朝文武无不知扶华长公主的威名，卫立民也不例外。他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道：“公主这是何意？”
“呵。”长公主轻笑一声，“你都要抓本宫女儿下狱了，还来问本宫是何意？”
“微臣何时要抓郡主......”卫立民话说到一半，突然扭头，张大嘴巴指着常明玉道：“公主是说，她，她......”
长公主微抬下巴，“青兰，还不扶你主子离开。”
青兰应声称是，推开几名挡在常明玉周围的差役，扶着她就要离开之际，卫立民突然跳出来，“等等。”
“微臣有幸见过福安郡主一面，郡主分明不是这个模样。公主殿下，便是要包庇此女，这个说法也未免太过荒唐了。”
“放肆。本宫说她是，她就是。”长公主没了耐心，自景明帝登基以来，她积威日盛，从无人敢当面与她叫板。她眉头一拧，“你是铁了心要与本宫作对！”
“微臣不敢。”卫立民做了一揖，“微臣职责所在，不可轻易放人。”
“本宫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长公主一声令下，众家将纷纷亮出兵刃，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围在卫立民身前的差役们，心中苦不堪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丢了性命。长公主向来得陛下厚爱，若真出什么事，他们这些人怕是要就此交代了。
就在此时，一道细长的嗓音，打破了对峙。
“圣旨到！”
前来传旨的内监，乍一见这刀剑相向的阵仗，也吓个够呛。好在他在宫中也曾见过世面，勉强稳住阵脚。
原是这案子惊动了景明帝，如今要传刑部官员及涉案之人进宫问话。
卫立民直呼陛下圣明，接过圣旨，又精神抖擞起来，即刻就要带常明玉和徐慕笙两人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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