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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便被带入长明殿。景明帝指着两个药瓶道:“方院正,你看看这是何物?”
方院正倒出药丸,放在鼻尖细嗅,时而面露喜色,时而眉头紧皱。他挑出一枚碾碎化水,交予门外侍卫,寻了只公鸡试验,不久那公鸡便两眼一闭,小命呜呼了。
“陛下,这一瓶是救命解毒的良药,另一瓶却是见血封喉之毒。”
此话一出,宁远侯瞪大血红双眼,指着常明玉恨恨道:“纵是我儿做错了事,已有公法处置,何必要下如此毒手!”
长公主正要回怼,常明玉一手轻轻搭在长公主手腕上,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平声静气道:“我也想知道,究竟凶手与谢小姐有何深仇大怨,要置她于死地!”
她目光掠过不远处那瓶毒药,幕后之人竟没有偷龙转凤,是没来得及,还是对这番布置太过自信,亦或是还有后招?
不论幕后之人是如何想法,方院正的举动,倒是让她抓住了关键。
她细声问道:“卫侍郎可知,我是何时入的刑部大牢?”
卫立民不知常明玉为何有此一问,但开弓没有回头路,打起精神道:“据刑部大牢守卫记载,是未时三刻。”
“哦,卫侍郎如此肯定,守卫不会记错?”
卫立民挺了挺胸膛,自信道:“刑部大牢重地,出入皆有人把守,一人登记一人复核,断不会记错。”
“那仵作可查明,谢小姐何时离世?”常明玉继续发问,卫立民摸不准她的意思,瞟了宁远侯一眼,“经仵作查验,谢家小姐死于申时。”
常明玉眉头轻挑,“仵作可查准了,真是申时?”
“常小姐这是怀疑我刑部办案能力?”卫立民眼神一凛,“你二人被当场抓获时,正是申时刚过,谢小姐的身体还是热的呢!”
“陛下,谢小姐之死与臣女无关。”常明玉起身朝景明帝拜了一拜,“卫侍郎方才已经为臣女证明。”
“我何时说过这话?”卫立民双眼瞪得滚圆,“常小姐莫不是糊涂了!”
宁远侯先是一怔,随后心中暗喜,恶狠狠道:“陛下,此女满口胡言,为求脱罪当着陛下您的面,都敢信口胡诌,简直不把陛下您放在眼里!”
景明帝虽是眉头一拧,瞧见常明玉仍虚弱地靠在长公主身上,语气也和缓了些,“你何出此言?”
“陛下容禀,据卫侍郎方才所言,从臣女进入刑部大牢,到谢小姐离世,中间有一刻钟的时间。”膝盖隐隐刺痛,常明玉歇了一口气,又道:“方院正方才试药,从药入口到毒发,也有一刻钟。”
众人看向方院正,他微微颔首,“不错。”
“这能证明什么?只能说老天有眼,让你刚刚下手,就被抓个现行!”宁远侯愤愤不平,眼中是掩不住的恨意。
卫侍郎原还洋洋自得,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刹时青灰,如坠冰窟。
“这正是问题所在。”见常明玉精力不济,徐慕笙接过话头,“谢小姐所犯之罪重大,关押的牢房在刑部大牢的最里侧。从大牢门口行至那里,即便是熟练的狱卒,也得花上一炷香的时间。”
“常小姐初次进入大牢,步伐更缓。若谢小姐当真是因中此毒身亡,岂不是二人还未见面,谢小姐便已经中了毒!”徐慕笙瞥了一眼卫立民泛白的脸色,“故而卫侍郎方才所言,确实证实了常小姐的清白。”
“原来如此。”景明帝看向下方跪着的卫立民,振声一问,“卫侍郎,此言你可认同?”
卫立民心中慌乱不已,他方才正是因想通了这一点,才惴惴不安。今次冒这么大的风险,得罪了常大将军和长公主,若是就这么推翻了先前的判断,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甚至还让徐慕笙又露了脸!
卫立民越想越不是滋味,惶惶道:“这个,臣,臣......”
“陛下,微臣不服。”宁远侯满脸不忿,“徐侍郎私自带人进入刑部大牢,怎知他二人不是沆瀣一气,特意利用这一点来洗脱嫌疑!”
“微臣便是舍了这身爵位,也要给小女讨个公道。”宁远侯哐哐磕了几个响头,没几下额头便见了血,悲凄道:“求陛下给微臣做主啊!”
宁远侯以头抢地,被挡住的眼神中,射出几缕精光。逆女闯下大祸,死不足惜,若死后还能给他争些好处,也算没白养她十几年。
“侯爷若不信,大可让人验尸,看令嫒是否真中了我这毒!以免亲者痛,仇者快!”
宁远侯悲痛之色虽不似作假,常明玉却不敢掉以轻心。谢婉瑜刚在刑部出事,宁远侯就得到消息进宫告状,这时机拿捏得未免太巧了些!
今日谢婉瑜出事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根本不可能是中了春万里。此毒发作时,中毒之人身处醉梦,感受不到痛苦,只在最后要命那一下,才会短暂重获清醒,却来不及挣扎便在惊恐间瞬间毙命。
她曾问过大师兄,为何要如此制毒,既然能让人沉醉在梦中离世,又何必最后还让人清醒。
大师兄当时是怎么说来着,世上种种毒药,发作时要么口吐鲜血、要么疼得满地打滚,实在有碍观瞻。
他这么爱整洁之人,看不得这个!
但若是让人无知无觉死去,岂不是有悖制毒的初衷,索性临死之前再让人清醒片刻,也好不堕了他夺命无常的威名。
“侯爷若想定我的罪,还请拿出证据来。”常明玉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宁远侯的表情,“此毒深入肺腑,中此毒者,心肺皆会被染成乌黑。侯爷若不信,大可让仵作查验。”
“你!小女死得够惨了,你还想让她死后不得安宁!”宁远侯指着常明玉激愤道。
“吼什么!吼什么!谁嗓门大谁有理吗!”长公主搀扶着常明玉坐下,又抬头看向景明帝,“陛下,既然宁远侯不服,就得拿出证据来。否则,日后岂不是谁都能空口白牙,喷人一身骚。”
宁远侯老脸胀得通红,咬紧牙关道:“长公主为何处处偏帮?将心比心,若是郡主遭此横祸,长公主还能这般淡定?”
长公主顿时火冒三丈,“你敢咒我儿!”
想起命途多舛的外甥女,景明帝也是黯然,生怕自家阿姐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劝慰道:“谢卿,早日验明正身,也好抚慰令爱在天之灵。”
“微臣同意验尸,若小女当真被人所害,只求陛下严惩凶手。”宁远侯垂下眼眸,声声泣血,掩下目中算计。
景明帝本想让卫立民回刑部,继续勘验,长公主劝道:“陛下,此案事关重大,崔尚书向来公正不阿,不若由他来主持。”
刑部尚书崔岷,断案如神,民间甚至有崔青天之称。
景明帝思量片刻,应了一声“可”。
卫立民顿时如芒在刺,长公主此言,分明是拐着弯骂他办案不公。要命的是,陛下似乎也默认了。
身为刑部官员,一旦被扣上不公正的名声,前途怕是要到头了。想起长公主大闹刑部,还称常大小姐是她的女儿,卫立民胸口鼓动不停,以为拿捏住了长公主的把柄。
没能凭这个案子扬名又如何,当朝长公主和当朝武威将军有私,珠胎暗结。如此给皇室抹黑,就不信陛下得知后,还会给这二人如此恩宠!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需得寻得确切证据,再公之于众。卫立民深吸一口气,低眉顺眼藏下心思。
除了长公主外,一行人退至偏殿等候。
期间常将军扶着常明玉嘘寒问暖,更是让她如坐针毡。她偶尔抬眼偷偷望去,撞进徐慕笙清溪般的眼神中,连忙又惭愧地垂下眼眸。
许久,崔尚书入宫复命,一行人再次回到正殿。
不知长公主与景明帝说了些什么,常明玉总觉得景明帝落下的视线,竟带了几分慈爱。
崔尚书奉上仵作查验结果,正色道:“陛下,死者并无中毒迹象。”
“什么,不可能!”宁远侯不敢置信,“仵作可验准了?”
崔尚书道:“未免有所遗漏,微臣特请大理寺仵作复验,结果仍是如此。”
“既无外力,又非中毒,小女怎会莫名其妙身亡?”宁远侯连连摇头,悲愤道:“你们刑部如此论断,如何让人信服?”
景明帝也疑惑不解,“崔卿,可查明到底是何缘由?”
“两名仵作也说不出原因。”崔尚书叹了口气,“死者既未受外力压迫,也无中毒迹象,但隐约有惊恐之状。”
“你是说,谢家女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常将军心直口快,一语道出,崔尚书还是老神在在,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景明帝初时震惊,继而又有些心虚,谢婉瑜做那些小动作,背后有淑妃手笔,他心知肚明。但为了皇室颜面,也只能把谢婉瑜投入大牢。
本想过段时间,找个机会给她放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小,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宁远侯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形容枯槁,一言不发,景明帝不免也生出些愧疚。
沉默了片刻后,宁远侯当堂谢罪,提出为女收尸,景明帝许他厚葬,这纠纷才告一段落。
可常明玉却知道,谢婉瑜不是被吓死的。
事发时她就在现场,亲眼目睹,那分明像是中毒之状。且今日在牢里,谢婉瑜脸上压根没有惊慌之色,甚至还有掩不住的雀跃。
加之今日种种,她可不相信,谢婉瑜的死,真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