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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廖泽给她开窗户，一路上吹的风竟把她眩晕的脑子吹清醒几分。外头的世界仿佛多米诺骨牌，一层层削去坍塌，才来到这么个房龄偏老的地方。
巷子太小车开不进去，窄小的道路杵着倾斜的电线杆，生灰的墙壁还爬满了爬山虎，时不时有野猫的叫唤。
车一熄火沈糖马上就醒了，她没真的睡着，一直都在假寐，这种时候就是想睡着她也做不到。她平复心绪，说：“谢谢。”
廖泽掌了方向盘看着前方，没讲话。
她摸到车门扶手又撤回，她知道这次下车也许再也没机会见面，既然再也无法见面，既然走在人群再也看不见对方。
沈糖说：“廖泽，我有话跟你说。咱俩反正也好不了，我总要讲一讲。我和你哥是偶遇，他找我拍戏，而且我本来也长得漂亮。我这么爱钱的人，找上门的好事我不可能拒绝，我知道你怎么想我的，不就一条项链吗，你可以给我一万条无数条，但你能一直给我吗，项链和钱，对我来说就是越多越好。我不告诉你，因为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看得起我。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但我还是想说，别因为我破坏你们兄弟的感情。”
她轻轻说完这些憋好几天的话，指尖触碰到把手，乍然耳边一阵关门声，廖泽疾风绕过车头，用力打开她侧边的车门，利落的探入半个身子，按住她的肩，一只手绕至后脑勺，抵她到背垫低头强吻。
这个吻是实打实的强吻，沈糖完全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她真的很努力的推他的胸膛肩膀，体力的悬殊让她不得不承受。
廖泽霸占她的口腔，没有一丝喘气的余地，好像是要把她生吞似的侵略。她因无法呼吸喉咙控制不住放出呻.吟。
但凡她还有一点自尊，都不可能允许自己接受。沈糖抓着他的头，趁空挡侧过脸大口呼吸，没几秒铺天盖地的吻又渡到她唇齿。
吻到两个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廖泽才松开了她。沈糖已经忍不住掉眼泪了，她生生憋回去，她推门下车，正要头也不回地走。
廖泽站在车前对她的背影不紧不慢：“醉了还能讲这么大串地址，还能这么有力气拒绝一个男人？”
可能他自己从没意识过，他的每句反问都比平铺直叙要有杀伤力。沈糖知道她在他那永远不是一个值得看得起的人。
他也不会真的平心而论的去尊重一个与他不在一个阶级的人，更何况是一个曾经图他钱，发生一夜情，因为欲望交往三个月的女人。
于是她的出现和坦白在他心底，就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沈糖停住脚步，她正这么想着。身后靠着车门的男人也静静等她反应。
她还是转过身，廖泽眼底的轻蔑藏也藏不住，这一切都和他想得没区别，她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没什么两样。
沈糖朝他走过去，扯了一下嘴角，抓着他的肩膀踮脚吻他，他顷刻间愣住，隔了一两秒才拉开她。
廖泽脾气上来了：“你疯了，喝傻了吧你。”
她有些挑衅地保持醉酗酗的样子，情绪一样上头：“你反正觉得我没醉，疯不疯很重要吗？”
她的语气越是不在意，廖泽的脾气就越来越上火，想起这几天的种种，他近乎固执地追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明明心底有个结果，还非要多此一举地再问一遍。沈糖已经解释过了，不可能再说一遍。
她的火苗燃烧得旺盛，破罐子破摔：“当然不是了。我是喜欢你盼着你哄我回去呢，廖大少，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么。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是喜欢你才心甘情愿给你当女朋友的，怎么可能只为你的钱，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分手，”她放慢语速，挑了挑眉，“你觉着我是犯贱吗，还故意的。”
廖泽听了火气果真窜上心头，再也忍不住脏：“沈糖，我tm就不该送你回来，我就该让你被那群人往死里灌。”
她倒是冷静下来了，笑了：“灌醉了等着让你看笑话？”
沈糖知道他还有很多嘲讽的话要说，可她真的没心情听了，她转过身憋了憋控制不住的眼泪，再转回来时脸上毫无痕迹。
她说：“我跟你已经分手了，你做什么我管不着，我跟谁上床你也管不着，廖泽，我是人我也会难堪的，我拜托你别出现在我跟前，就是出现也当不认识我，行吗？”
她把话说得这么决绝，切断两个人的可能，廖泽又是这么自负的一个人，他也不可能低下头求她。
他如她想的那般，二话不说地驾车离开，一分钟的犹豫也没有。她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久久没动。
她盯着看久了，眼角的泪水已不知觉的流到下颚，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沈糖用力擦掉眼泪，深呼了口气。
多好多痛快，从前都是她百依百顺，现在身份调换了，她也能惹一惹这个傲得跟祖宗似的男人，她也能气一气他消消火了。
休息两天沈糖约了一次廖一飞，因头一回她主动邀约，廖一飞也很意外。地点是那家辞职很久的便利店。
她又点了一份关东煮，和那天如出一辙，她照旧把关东煮推给他，耸耸肩说：“请你的。”
廖一飞看着她：“谢谢。”
沈糖没多聊，说着从包里拿了一份手稿，上次她就想给，只因廖泽的突然到来一时间失去理智，没机会给。
她把手稿放在桌上：“你第一次找我说做女主角，我当时只觉得好笑。因为从来不信缘分，更不信宿命。我也没奢求过天底下有白捡的便宜。你说那些跑了好几年龙套的都没当主角，我一个草包我懂什么呀。后来我们又遇见了，你又找我做女主角。我寻思你这人真固执，放着电影学院规矩的学生不挑，老死磕我一个人干什么。蠢死了。”
廖一飞翻了翻手稿，密密麻麻的笔记，摘抄的剧本台词，段落，红笔的注释，逐字逐句的台词理解，连重音都标了。
他抬头：“你这个手稿——”
“别误会。”
沈糖又说，“我本来还侥幸心理，谁说演员非要科班出身，我能被看上我也一样可以。可我文化不高，对剧本的理解我想不到深层的，我看到的就是主角要成角真的好累，在我眼里演员就是这个高度，我不想玷污它。”
廖一飞拿着手稿，沉甸甸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他能给他所有的执着找到理由，却对沈糖无话可说。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算明白了。
他想了又想，缓缓说：“沈糖，这个世界上最难演的角儿，就是自己。你已经演得很好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沈糖真羡慕廖泽，他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尖，现如今身边还有这么好的哥哥。
财富都流向不缺钱的人，爱也是。
她笑笑，拿上包推开便利店的门，忽然廖一飞拉住她。
“做过不好的事，不代表就是坏人。”他说完缓缓松开她，故作轻松地打趣，“我去香港，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寂寞的。”
原来这是最后一次见他。
沈糖的手按在门板不动，除去和廖泽在一起的这些时间，大多时候都会去片场待一整天，无形中缓解了她的枯燥生活。回过头想想，这一定是她此生最有自尊的时候。这份自尊是廖一飞给她的，她会牢牢的记住，不敢忘记。
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消失在人群中，恍如他们初见那般。
回到家已是傍晚，沈糖赶一天路，为着廖泽的原因，那个会所是去不了了。她操心工作的事情，到家更是没胃口。
她平常吃得随便，好些天没认真吃饭，胃里没有东西酸溜溜地疼。为了不饿死她还是起来去厨房煮了一碗面。
煮着面又想起过不了多久就要放国庆，她混沌地想起自己很久没和一一小小一块在餐桌吃饭。
她就这么想着，锅里的水沸腾的翻滚，溅起小水珠烫到了她的手。沈糖熄火，去柜子拿碗盛面。
刚好电话打过来，她随手按免提，又夹在耳侧翻滚锅里的面准备倒到碗中，她还没讲话，那边用沉稳的声音确认：“你是一一家长吗？”
“是啊，怎么了。”
“我是第五人民医院血液科的主治医师张正勇，你的孩子就读于附小中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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