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棉花糖小说【xmhtxs.com】第一时间更新《睁眼面对退婚修罗场》最新章节。
见着姬襄无事，姬问虞也稍微安心，两人用完晚膳她便领着奴仆些准备回王姬府邸。
姬问虞身为最年长的王姬，已至适婚之龄，圣上吩咐工部给她在皇城不远处建了座府邸，她若是有事便会宿在那边，如今刚在东角门那边提了一嘴，今夜便不好在宫内留宿，恰好此番出去还能探听朱壬一事，至于宫内只能再三提醒姬襄当心些，若有事递消息。
送走忧心忡忡的姬问虞，姬襄在殿中驻足，犹豫片刻，招来阿清问了句：
“原先殿里的东西都可收拾过来了？”
阿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原先殿中有的东西，郁青台都有更好的，她只收拾了柜中的宫灯，也老老实实回道：
“王姬说的可是那盏宫灯？奴将它收在妆奁旁柜子里，王姬若是要，奴即刻去取来。”
姬襄却摇摇头，“不必了，就好生收着，总归是要还的，看多了喜爱上，倒是折磨。”
阿清总觉得有些深意，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见王姬问道：“燃的安神香？”
阿清应是，“明淑王姬吩咐奴点上，说是宽王姬劳思。”
这下姬襄沉默半晌，她没想到，他们竟都瞧出自己的心思，只是不言罢了。
挥退阿清，并叮嘱不必伺候，任何人都不见。她起身去了殿内的最里处，她昨日特地把这处收拾出作小祠堂用处，妥善放好祭祀的瓜果檀香，从随身带着的包袱中小心取出两座灵位，她借着手帕擦了又擦，一座上头空空如也，是座无名灵位。
而灵一座以朱笔写着“恩师相琚之灵位”。
姬襄盯着这两座牌位，檀香的火芯缓缓燃着，一点一点沦为夹白的灰烬。
回京之前她流落远地，各地辗转，废了不少劲朝京城这处使力，才终于得了玄帝的回京旨意，然而上一世呕心沥血，也未查出当年相琚之死的真相，自己也缠绵病榻，身子骨撑不住，她只能咬着牙，费尽心血让相琚的灵位入诸贤塔。
大抵是命运使然，即使她重来一世，也没有回到她无法解怀的时候，执念刻骨，她不敢放。
恍惚间，她眼前浮现那日的情境。
焦黄的沙土夹杂着砂砾，女孩一把一把往外刨，深夜的寒风夹杂着不知何处而起的呜咽声，天边盘旋的秃鹫隐匿在夜色间，如同捕猎的猎手，她喘着粗气，丝毫察觉不到早已鲜血淋漓的双手，她只是拼命挖着，脸上被血污糊满，看不清楚模样，不知挖了多久，直至深土下的白骨露出来。
数不清的零散尸骨，无法分清是谁的，女孩捧起一把，便嘶哑哭喊起来：“娘啊，你在哪儿？”
她想站起来，下半身没有动静，因为已经被棒子捶烂了，露出森森白骨，她只能拖着下半身，朝着坑内垒起来的白骨爬去，血顺着脚拖出暗红色痕迹，却痛得睁不开眼，呼吸变得艰难，昏沉地喊着：“娘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跑出去。”
迟来的姬襄淌着泪，看着这恍如人间炼狱般的场景，鼻息间浓重的血腥味，跪倒在地，慢慢爬行去女孩身边，她小心翼翼抱起女孩，女孩的身体轻飘飘的，多处翻出血肉，脸上青白，似乎身上的血都流尽了，与方才识字时判若两人。
女孩还在呢喃，“娘啊娘。”
“襄姐带你去治，是襄姐错了。”姬襄哭得几乎站不起身，女孩听见熟悉的声音，紧闭的眼睛滚下泪水，被血污染成红色，她叫道：“襄姐，小小好痛，小小想找娘。”
句句泣血，凄厉万分。
“襄姐送你去治病，襄姐帮你找娘。”姬襄浑身颤抖地起身，准备去找最近的大夫。
这深坑地势陡，她不敢动作太大牵动女孩的伤口。
小小喊着痛的声音缓缓低下来，她靠在姬襄怀中，似乎有些清醒，她压着一口气说：“襄姐，小小弄脏你的衣裳了。”
姬襄说不出话，知晓这是回光返照，只能哭着摇头，怀中的小小想抬手擦去姬襄脸上的泪水，却没有力气，只能无力垂下。
“小小想娘亲，要去找她了。”说完，她咳个不停，嘴角被血迹染红，整个人沦为血人。
“下辈子我不想做女娃。”稚嫩的小脸上有着不符年纪的不甘和怨恨，捏着的白骨滑落在地，滚了一圈又一圈，回到了那处土坑。
姬襄只觉天旋地转，彻底晕了过去。
翌日醒来，她缓缓睁眼，便见访友归来的老师相琚守在自己身旁，眼底有着深深的青晕，应该是守了她一整夜。
“老师，小小……”姬襄一出声，喑哑得不行。
“我已经拜托人好生安葬小小和她娘亲。”相琚知晓自己这个学生最担忧之处。
大夫说这次是气血攻心，本身姬襄因着流放身上有旧疾，如今这下更是伤了根本，该好生养着，于是给她煎了一海碗安神汤药，灌了下去，谁料想今早还是醒了。
相琚边给姬襄递药汤，边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情况。
“此次旱灾来的突然，田间禾苗尽数坏根了，颗粒无收，县令递了折子上去，却逢上圣寿，被人压了下来，村里无米可食，山上的草根都剁碎了熬汤，三大碗下肚也不抵饿，便有些人想到易子而食的法子。”
姬襄听得发笑，不怪小小娘连夜将小小送到她这里，脸色慌张得不行，她以为是小小爹又打骂小小这才送来避难，却没想到是这个令人作呕的缘由。
易子而食，何其可笑。
若不是小小突然想着送些吃食给她娘，偷偷跑回家，也不会撞见小小爹这个壮汉摸了摸嘴巴，吃的油光满面地从外边回来，而自己四处找娘找不着，扭着她爹要说法。
“你个小贱妮子，就该跟你那死娘一起炖了打牙祭。”
小小爹力壮，一脚踹得小小撞上旁边磨豆腐的石磨，小小即刻满头鲜血直流，她呆住了，“你说我娘怎么了？”
小小扯住她爹的裤脚，拼命问道：“我娘呢，她去哪儿了？”
小小爹轻蔑一笑，抹了下嘴巴，“老子说话你没听见是吧。”
“炖了。”
“你要找她就去骨头堆里找。”
“我和你拼了。”小小尖叫着，起身撞眼前的禽兽。
小小爹被她撞了下越发冒火，抽起屋外放着的捶米糕的棒子便砸向小小。
“敢反老子？欠收拾了？”
一下又一下，直到觉得腻了才扔下棒子，呸了口唾沫，“这么多年，你娘就生了你这个赔钱货，没用的东西。”
说完，丝毫不管奄奄一息的小小，摇晃着进了屋里的炕，扯着呼睡过去了。
姬襄迟迟未见着小小回来，便下山去找，小小爹已不知所踪，院子里的一条血痕分外显眼，还是隔壁不忍心的婶子冒着被自家那口子打的后果，指了指尸骨堆的方向。
“小小爹呢？”姬襄始终未听见恶人的下场。
相琚沉默了片刻，随后道：
“按律来说，妻妾附之夫。”言下之意是小小爹作为夫，妻妾皆系于他一身，捏着她们的身契，鬻买无罪，吃掉不过是处理自家牲畜，更是算不得什么。
姬襄心中像是有什么轰然断开，她不再吭声，而是看向挂在屋内正堂的利剑，相琚没有拦她，也知道拦不住。
果然，日头还未下去，便得了消息，小小她爹死了，在骨头堆附近被人看见的，死状惨烈，尸身被大卸八块。
如此惨案，县令震怒，派人来查。
问了几天，小小家附近的婶子些摇摇头，都说不知晓是谁做的，没听见声响，等官差走了，转身回屋替小小母女烧了些纸钱。
其余人也不敢言，谁也不想惹祸在身，况且小小爹本身是个恶人，更是无人替他喊冤。
姬襄深夜回来，带着满身的血腥味和烧纸味，她自回屋后便不再言语，几天如同行尸走肉，直至小小头七，她上了三炷香，问道：
“老师，这世道就是这样吗？善者不得善终，恶者不得惩。”
相琚站在她身后，看着姬襄逐渐坚挺的背影，“如若是，你当如何？”
姬襄看着即将燃尽的火焰，平静而又坚定地道：
“我要改变这个世道。”
她转身，朝着相琚走近一步，继续道：“老师，我想要权势，如同当年的母后，请您助我。”
“女子不卑弱，她们只需一个适合生存的世道，便能如同籽种，勃然生长。”
“而我，愿意持剑开创这个世道。”
相琚神情复杂，眸光有诸多不能读懂的情绪，最后在寂寥天地间，她的话被风带入耳边，“等我去寻访完这次的旧友，你便回京城吧。”
姬襄俯身行礼应下，又看向坟上冉冉升起的青烟。
说着出门访友，相琚却迟迟未动，反而更加抓紧自己的功课，连着数夜屋内灯火通明。
就这么过了月余，她接到一封来自远处的信，便在一个秋霜初现的日子出门了。
然后一去不返，尸骨无存。
她一直等，也未等来真相，于是暗中查访，才知晓那封信的来处是京城。
姬襄不再犹疑，辗转上京，她所有想要的一切都在这座繁华城里，权势、地位、真相。
直至上一世她被群臣攻讦，新帝打压，被贬出京，破旧的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宫门，满天飞雪，穿过车帘一角，落在她掌心，眨眼间融化成水。
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老师当年说的是你，而非我们。
……
姬襄猛地一激灵，惊醒了。
三支檀香都已燃尽，她重新上香，拜了三拜。
收拾完回到榻上蜷缩着睡了过去，或许神思耗尽，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安神香由着金樽兽纹香炉渐渐弥漫，旧人旧事不愿入梦，一觉便是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感谢在2024-01-1921:23:44~2024-01-2116:2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诸隐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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