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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娘看着面前站立着的两个婢女，又看了看她们手里捧着的绫罗衣衫，花钿胭脂，各色珠钗首饰，皱起了眉头，“小道是方外人，不穿此等衣饰。”
“姑娘，这是王爷吩咐的，奴婢不敢不从。”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婢女柔声说道。
“我的道袍和云扫呢？”
鹤娘不愿意穿那些束手束脚的衣饰，还是问自家的道袍去了什么地方，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便一齐笑了，“姑娘花容月貌，何必穿那青灯衣袍，辜负了这身好皮囊呢？”
她二人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便要扒掉鹤娘身上穿着的里衣。
昨日鹤娘被赵光义往脸上丢了个大雷，一时震得她比当日赵德芳说要娶她为妻更头昏眼花，她不畏死，但是她怕还俗嫁人。
不但丢了这样一句话，还命她在来年蝗灾之前都住在忠王府，自己还没还俗，理应找个道观住进去，就算退一万步再讲，住在忠王府倒是没什么，她就是不明白了——这才住了一个晚上的客房，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道袍云扫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各色绫罗钗环——她可连耳洞都没穿啊。
你们老赵家的男人真会玩。
“赵……咳，忠王殿下去了什么地方，小道有些事情想同他商议。”
鹤娘强忍下直呼其名的冲动，对着两个婢女笑道，“小道实在是担不得这等贵重的衣物，还请两位姐姐回禀忠王殿下。”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又笑了起来，“姑娘，这是王爷吩咐的，哪有姑娘说担不得的道理，还是请姑娘莫要再推辞了，待我们服侍姑娘穿戴完毕，还要给姑娘画眉、上胭脂、穿耳洞呢。”
“……但凡事起，势必有因……”鹤娘已经觉得自己两个耳坠火辣辣的疼了，“他急急收走我的道袍云扫，必不是怕我逃跑，”她低下头思忖了片刻便道，“敢问两位姑娘，忠王殿下究竟去了何处。”
“王爷说了，要姑娘换上这一身才许我们相告。”
稍大一些的婢女笑道。
鹤娘低下头想了想，“罢了，必然不是御前便是东宫。”
她抬起头来道，“二位姐姐，小道有一事相求。”
“姑娘请说。”
“穿耳洞的时候……手脚轻些。”
此时在东宫之中，宋皇后原本气的头晕目眩，好在身边的宫女给她顺气，缓过来一些，赵德芳一大早又去东宫见了自己的母亲，后者也不知道是听谁嚼得舌头，知道赵德芳的府中住了一个女冠，便知道那女冠是儿子那个心尖上的人。
此时的她到是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在儿子进宫来为自己侍疾的时候，靠在榻上问了他一句，“那女子，让你母后我见见。”
赵德芳笑道，“母后，鹤娘她是在乡野之中长大的，不擅宫中礼仪，待儿子教她一些，再来让她来见见母后可好？”
他笑起来一派讨饶的无赖小儿模样，宋后也不忍心多苛责他什么，心底下更不喜欢那个叫做鹤娘的女子。
私相授受不说，连闺名都一并告诉自己儿子，更令他这样“鹤娘”“鹤娘”亲昵无比的挂在嘴边，好在宋后自己也不傻，既然知道自己儿子会袒护那女子，早就命人出宫去令那女冠进宫面见自己了。
这会子恐怕小轿已经在路上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去吧，别误了正事。”
宋后算着时辰，心里想着赶快打发赵德芳离开，赵德芳有官职在身，不能在东宫久留，顺着宋后的话起身道，“那儿子便改日再来陪伴母后。”
便出了门，坐着轿子离开了东宫，他想着快一点回去，鹤娘昨日受了些刺激，今日又贪睡，也不知肯不肯舍了那身道袍，换上寻常女子的衣饰。
她本就生的美，奈何从来不肯好好收拾打扮一番，活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只猴子。
从轿子里往外面望去，开封城里人来人往，一派繁荣，赵德芳看了一会便放下了轿帘，同另外一乘小轿错开了。
鹤娘来到东宫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人，恰恰是赵德芳的乳母，乳母孙氏上了些年纪，同宋后一样极为不悦赵德芳宠爱一个来路不明的乡野女子，想着待到这女子下轿来，便要看看是个什么样妖媚的人物，能将小王爷迷得非她不可。
鹤娘在轿子里先给自己算了一卦，算来算去，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这是摆足了架势要撕了她呀。
她其实不是很懂这些后宅女子的，一个个为什么都是这般红着眼睛你撕我，我撕你，婆婆撕儿媳，正妻撕小妾，小妾撕其他小妾——明明一个个都是钟灵毓秀，天地灵气所钟爱的女子，却要把大把的光阴，一身心思都放在这些个无聊至极的事情上。
就像……嗯，就像现在宋后下旨召她进宫见她一样。
她年少寡居，只有一个遗腹子辛辛苦苦抚养长大，赵德芳身份极其尴尬，别的不说，能不夭折一路活到出阁为官，这就是刀尖上走来，手心里捧着，护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了。
——就这种环境下长大，赵德芳居然没长歪也真是奇迹了。
……不过想想那些花钿钗环绫罗绸缎，和自己不翼而飞的道袍云扫，大概……没……歪到哪里去……吧？
鹤娘掀开轿帘，步下轿子，孙氏等在殿前，看到那女子下轿来便想出声先发制人，却不防那小女子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她，仿佛看穿了她一切的心思。惊得她后退一步，一下子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鹤娘也不再看她了，款步走到殿前，却不进去，只是在殿前下拜道，“贫道李氏，见过娘娘千岁。”
殿里迟迟没有传来让她起身的命令，好像宋后根本无视了她一样。
鹤娘想起赵德芳膝盖上的青紫，八成不是跪皇叔跪的，而是跪亲娘跪的。
罢了罢了，她只得摇头苦笑着想，他为了她跪了一膝盖青紫，她怎么说也得还他一膝盖青紫才是。
只是……
啊，连个蒲团都没有膝盖好疼啊，看着要下雨啊，要跪能不能让她进去边避雨边跪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老赵家的女人也挺会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