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邬初瑶缓缓讲述的故事,蒹葭突然想起初见白昭昭之时,她对自己的关切,以及欲言又止的担忧。
虽然并不知道白昭昭的身份,也不知为何她在自己形迹可疑之时也从未怀疑自己,但蒹葭能感受到她的友善。
“天衍仙门虽然名满大荒,但对于花妖来说,其实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
这段话语言犹在耳,如今想来,说的便是如今已彻底封闭的听花谷吧。
“所以听花谷隐匿的这三年,那凶手再也没害过人了吗?”蒹葭问道。
“不,害过的。”邬初瑶神色悲戚。
听花谷隐匿之后,大荒中的花妖人人自危,四处寻求庇护。
可即便已经身处天衍仙门,那凶手都能够肆意行凶后扬长而去。
惨案依旧在发生,这些花妖早已经心如死灰,安静在大荒中等待厄运降临到每个人的头上。
“仙门虽然未能找出凶手,可每个月都在派弟子前往大荒暗中保护这群花妖,我昨日便是接取了这项任务。”邬初瑶叹了口气。
“昨日可有人遇害?”蒹葭问道。
“我所在的那片古域没有。”邬初瑶摇了摇头,“如今花妖们大多已经死心,也不似前两年那般抱团取暖了。大家四散在大荒,很难立刻寻找到被害者。”
“三月前的被害者便依然没有人发现。”
桃夭的名字立刻进入了蒹葭的脑海中。
桃夭正是在三月前被那负心汉偷走了一颗心。可桃夭非但不似前几年的受害者那般横死,甚至没有遭受到一丝伤害,蒹葭也无法确定她是否遭到了那凶手的毒手。
邬初瑶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我此刻才想起,桃夭师妹也是花妖!师妹未来一定要小心谨慎,往来最好和师兄师姐一起行动,日落之后也别再外出了。”
“多谢师姐的关心。”
邬初瑶叹了口气:“仙门弟子以护佑苍生为己任,可却连个食心的妖邪也抓不住……”
“昨日那恶鬼也不知是否同食心妖邪有关,真希望长老们能够早日降伏它,告慰大荒中无数亡灵!”
“我听昭昭师姐说,与那恶鬼打了个照面的弟子,与游鸿同住一舍?也不知游鸿这几日过得如何,我与他同天入门,还未来得及拜访他呢。”蒹葭关切道。
邬初瑶笑道:“游鸿天赋极高,进门两日便已是练气期入门了。昨日夜巡本来应当是游鸿和井同两人一起,可游鸿白日里在长老殿接了个下山驱邪的任务,没能赶回来,运气好才躲过了一劫。如今他正在长老殿复命呢!”
蒹葭闻言,更加确定了游鸿身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下山驱邪?”于是蒹葭面带疑惑地问道,“听昭昭师姐说,仙门设下重重禁制,只有乘坐穿云舟才能离开,游鸿也能驱使穿云舟吗?”
邬初瑶摇了摇头道:“仙门名震大荒,弟子以护佑苍生为己任。因此上至古教大派、下至乡野小民,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总会向仙门求助,仙门弟子便可以靠接取这些任务来换取各种功法和法器。每日仙门都会开启一艘穿云舟,供持有长老令牌的人下山行善。”
“游鸿他不过练气期入门,便能下山了吗?”
“外门大多只能接到给山下的村民驱邪、寻找孩子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其实这些求助临鹤城中的散修也能解决,不过牌子挂在那里,外门弟子总有愿意的。”邬初瑶道,神色略带憧憬,“只有金丹期以上的自由弟子才能在摇光阁接取到降妖除魔的任务。”
邬初瑶顿了顿,又道:“我那保护花妖的任务都是反复向霍长老求来的,也不知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晋入金丹期,开始真正地护佑苍生……”
蒹葭了然地点点头,道:“多谢师姐解惑。师姐天资卓绝,定能早日达成心愿。”
邬初瑶又反复叮嘱了几次桃夭师妹保护好自己,两人这才分别。
既然自己并未暴露,蒹葭也打消了顾虑。
蒹葭向外走去,在确定邬初瑶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之后,才折返回去,在长老殿外的一棵榕树下站定。
因着昨夜的风波,蒹葭并未再释放鬼气隔绝气息,只是将右手轻轻放在粗糙的树干上,一人一树的气息便融为一体了。
这是蒹葭在大荒游荡时偶然学会的保命手段。那时她过于弱小,东躲西藏,偶然间发现了自己竟可以使每一丝神魂都模拟出其他活物的气息。
她平日宿在那片蒹葭丛里,也是因为过于熟悉气息,方便隐藏自己罢了。
后来逐渐强大起来,大荒的恶鬼闻风丧胆,她索性也就不再隐藏自己了。
所以这才让听花谷和天衍仙门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是的,邬初瑶所说的传闻中,那位新生的鬼王便是蒹葭。
当初她被摄魂鞭所伤,险些灰飞烟灭。休养了大半年,吞食了许多厉鬼才恢复过来。
正回忆着过去,游鸿的身影出现在了长老殿门前。
一个正朝长老殿走的弟子笑着和游鸿打了声招呼:“游鸿师弟,今天还要下山吗?”
游鸿摇了摇头道:“今日便不下山了,待井同精神状态好些了再说吧。”
“也好。”那弟子拍了拍游鸿的肩,笑道,“游鸿师弟入门不过几日便想着下山行善,可谓是心系苍生。得此弟子,是仙门之幸。”
“师兄言重了。”游鸿谦逊道。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蒹葭一路遮掩气息跟着游鸿回到了住处,发现游鸿只是安静地在房间里待着。
蒹葭耐心地等了一个时辰,期间游鸿去给井同倒了杯水,除此之外再没动作。
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蒹葭索性回了开阳峰。
在榕树下大师兄平日下棋的石桌前坐下,蒹葭开始思索起了下一步的打算。
“如今游鸿是唯一的线索。此人身上疑点重重,分明昨夜与那黑袍人在树林里密谋,还险些发现了我,可最终撞邪的却是井同,必然是他二人做了手脚。”
“当务之急便是从游鸿入手,弄清昨夜在场的另一个黑袍人。此人能够在鬼气掩盖下感应到我的存在,哪怕并不分明,实力定然也超越了化神期。”
如何才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监视游鸿呢?
很快蒹葭想到了一个人——清风林那位号称知晓世间万事、网罗天下异宝的千年狐妖。
从邬初瑶的口中也能发现,仙门弟子要想下山,必须持有长老令牌。
蒹葭并不想打草惊蛇。
蒹葭走出竹枝院,看见了正躺在霜月花丛中晒太阳的阿飞。
“阿飞,你能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通过仙门的结界吗?”蒹葭上前,试探着问道。
阿飞拍了拍翅膀,用力点了点头。
蒹葭惊喜地眨了眨眼,鼓励地轻抚了一下阿飞头顶微翘的翎羽,夸道:“我就知道阿飞无所不能!”
也不知大师兄是否知道这鸟的神通广大,竟也放心将它交给自己这个新入门的师妹。
阿飞对蒹葭的夸奖很是受用,骄傲地扑扇着翅膀,带起了无数片霜月花瓣。
蒹葭坐在阿飞的背上,从郁郁葱葱的仙门猎场上方飞过,果然畅通无阻地穿过了护山大阵。
到了清风林后,蒹葭从阿飞的背上跃下,一人一鸟大摇大摆地朝清风林深处走去。
蒹葭并未遮掩花妖的气息,甚至隐隐期待着遇见那食心的妖邪。
最终也无事发生。
蒹葭很快走到了那狐妖平时栖居的山洞外。
狐妖依然慵懒地坐在凤凰木的枝头,葱白莹润的手指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乌发。
“稀客呀——”狐妖百转千回的声音响起,“还以为美人入了仙门后再难以得见芳容了,没成想竟短短几日便再见。不愧是大荒最强大的恶鬼,堂堂天衍仙门也能来去自如。”
狐妖化作一缕青烟,下一秒出现在蒹葭眼前。
“美人这次前来,可是又有求于小女子?”狐妖的嗓音腻得人心烦。
“确有一事相求。”蒹葭后退两步,道,“前辈可有什么秘法,可以时刻监视他人?”
“美人太生分了,何须叫前辈,唤我妙舞便好。”狐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蒹葭的眉心,“此类秘法我此处确实有,可——”
蒹葭微笑:“我懂妙舞姑娘的规矩,姑娘若是能拿出我需要的东西,我自会奉上令姑娘满意的报酬。”
阿飞听见两人的对话,一摇一摆地走上前,翅膀拍在了蒹葭的后腰上,待蒹葭视线转过来后,抖弄了一下自己晶莹剔透的尾羽。
“白鸾?”妙舞惊讶道,甚至忘了原本甜腻的声线,“白鸾的翎羽有延年益寿之效,对妖族内丹更是大有裨益,若美人拿白鸾羽交换,莫说一样秘法,便是十样百样,我也定要给你寻来。”
阿飞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蒹葭哭笑不得地朝阿飞道:“暂时还无需你亲自出马。”
蒹葭转头朝妙舞道:“妙舞姑娘先说说这秘法的功效,我才好决定拿出何物交换。”
妙舞一听白鸾羽没了着落,又恢复了软绵绵的语调:“我这秘法,乃是九尾狐一族不传之秘。是当初一只濒死的九尾狐为换取续命之法奉上的……”
这秘法其实是利用狐族特制的符箓,注入使用者的心头血,烧成灰烬洒在另一人的身上,便能了解对方的一言一行,不过效力只有三日。
蒹葭闻言皱了皱眉:“可你明知桃夭失去了心脏,我从何寻来心头血?”
妙舞转身,轻柔地飞上了凤凰木的枝头,道:“都说十指连心,指尖血应当也是有用的,不过效力可能会减弱许多。”
蒹葭思索了片刻,道:“我若拿出一枚鬼王内丹,可换取多少符箓?”
“若是美人自己的内丹,我必然悉数奉上。若是他人的……”妙舞笑了笑,“便只能换取三张。”
蒹葭手心凝聚起鬼气,一枚漆黑的内丹出现在她掌心。
挥了挥手,内丹便飞到了妙舞眼前。
妙舞轻轻嗅了嗅,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她合上双眸,朝蒹葭呼出一口气,一道灵光射入蒹葭眉心,三枚符箓缓缓落在了她还未收回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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