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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乌鸦从深渊中飞了出来，夕阳的光线勾画出它们的轮廓，仿佛一群蠕动的飞虫。
目镜的面板中，已经看不到任何空间波的波动，只能看到到金色的网格曲线在深渊边界突然断层——城市已经几乎完全消失，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深坑，仿佛一直通向地狱。
白慕真还没有恢复意识，夜临带着她往高空上升得越来越高，而脚下的深渊已经扩大了到了极限。
到了某个高度，夜临终于不再带着白慕真躲避和闪现，而是在空中停了下来，摘下了戴在头上的乌鸦面具，低头看着脚下锲而不舍追上来的乌鸦，墨色的眼睛中带着一丝怜悯的神色。
高空中的强风从他们之间吹过，而那一袭白衣的猎鸦人却仿佛入定了一般，抱着怀中的女孩一动也不动。
遮天蔽日的鸦群将他们两人围困在其中，连一缕阳光都无法穿透。它们的红色眼睛发出刺眼的光线，怪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刺耳。
耳机里不断传来声音，猎鸦船上的人们正在交流着战况。
但夜临已经无暇去听，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苍白，失去了血色，身体上被乌鸦贯穿的伤口已经消失，而她却依然昏迷不醒。
夜临轻声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这样的事情太过常见，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就只能遗憾而已了——落入次空间的灵魂成千上万，而能够通过乌鸦的考验，留存在这里的却终归只是少数。
乌鸦们使用的清理方法并不是见血见肉的，而是兵不血刃的精神攻击，是一种来自高维时空的压迫。
能抵得过这种压迫的人注定只是少数而已。
更何况，即便通过了这第一道关卡，也只是拿到了生存的入场券而已。
突然，怀中的女孩睫毛动了动。
枪响之后，眼前的场景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漆黑。
白慕真终于认出了那陌生的声音。
那是夜临的声音，而此时，他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白慕真，你还在吗？”
刚才的精神攻击没有奏效，乌鸦似乎变得更加狂躁，尖叫着朝他们冲上来。
但他们的脚下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屏障，直冲而上的乌鸦们一旦撞上了那道屏幕，便仿佛一颗番茄砸在地上一般，化成了一滩液体，然而从深渊中涌出来的乌鸦似乎对此无知无觉，依然前仆后继地，撞在了那无形的屏障上。
那屏障在他们的脚下蔓延开去，一眼望去竟望不到尽头，将他们脚下那吞噬了整座城市的黑色深渊都覆盖住。
越来越多的乌鸦撞上了他们脚下的屏障，而另一端，在看不见的地方，网口正在收拢……
白慕真深呼吸一口气，陡然睁开了眼睛。
夜临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正低头看着她。
白慕真还带着乌鸦面具，然而此时，面具下，她看向夜临的眼神却充满了冰冷的敌意。
夜临来不及说话，却见醒转的白慕真突然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夜临愣了一下，用那双墨色的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
“你是来救我的？”白慕真冷声问道。
夜临将将面具拿在手上，此时，那面具响起了几声滴滴的声音，那是他的同伴在呼叫。他按了一下面具上的某个按钮，随后频道里的声音便被公放了出来，在两人之间响起。
“夜临指挥官，猎鸦船已经开始回收乌鸦材料，你那边情况如何？是否进行回收？”
“再等等。”夜临回答。
“灵饵状态如何？”
夜临看着面前正对准着自己的枪口，停顿片刻，回答道：“灵饵状态……稳定。”
白慕真看着面前的夜临，和刚才判若两人，声音冷冽得如同凛冬的冰霜。
“灵饵？是在说我吗？”她问。
夜临道：“我不是按照承诺，带你从乌鸦的包围着逃了出来吗，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夜临的言语中不再有任何巧言令色的成分，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观察着她的反应。
“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把我当成诱饵来狩猎乌鸦？”她的声音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枪口始终对着夜临。
夜临把玩着手中的面具，看着她，声音依然温和：“两者皆是。”
白慕真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夜临趁她走神的这一瞬，伸手别了一下她的手腕，白慕真手指瞬间麻木，松开了手上的枪。
夜临接住那把枪，然后顺手将白慕真头上的面具噜了下来。
他仔细看了看白慕真的眼睛，却没有发现任何她被乌鸦控制的痕迹——那双少女的眼睛依然黑白分明。
“枪不是这么用的。”
夜临淡淡的说着，将那把枪收回了腰侧的枪套中。
“你没必要因为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就感到生气，你被利用，说明你有利用价值，你应该庆幸。”
白慕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你知道乌鸦是什么吗？”夜临问，但不等她回答，他就接着自顾自说道：“虽然说它们是这个世界的清理者，但就和咕噜虫一样，它们的灵魂材料也是一种独特的材料，而且是这个世界中最特别的材料。如果你有幸能活下来，你就会明白：乌鸦材料对我们这些在次空间‘存活’的人来说，就像空气和水，就像阳光和石油，没有乌鸦材料，没有人能在次空间活到第二天。”
“但是，我们获取乌鸦材料的方式只有一种……只有当新的亡灵出现时，才会有乌鸦出现。”
“我们必须得抓住机会，不是吗？”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救了她，否则她一定会被乌鸦清理掉。但同时，他也拿到了相应的报酬，报酬就是她所引来的这些乌鸦。
这很公平。
“我又没说自己来救你是免费的。”夜临松开了自己箍住白慕真手腕的手，坦诚地说道，“今天猎鸦船的收获不错，你当居首功。老实说，你比我想象得要坚强很多，我本以为你会撑不过去的。”
白慕真终于开口，问：
“如果我没撑过去呢？”
“那我也会把你的灵魂材料收集起来。”
白慕真冷笑了一声：
“你别告诉我，人类的灵魂材料也是珍贵的资源？”
夜临露出一个不知是何意味的微笑：
“当然，人类的灵魂材料，可比所有其他材料都更加珍贵。”
白慕真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可怕，很难想象她是那个不久之前被咕噜虫吓哭的小女孩。
夜临有一种感觉，仿佛眼前这个少女的灵魂被换成了另一个人。
空中传来一阵阵细微的轰隆声，渐渐变得清晰。
“那是猎鸦船的声音。”
夜临看着她，“你没有被乌鸦杀死，只是完成了第一道关卡，如果要在这里活下去，往后要面对的可不只是乌鸦。”
夜临停顿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女孩，“但如果你还相信我，可以跟我登上这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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