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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红旗大队姜家。
夏日炎炎,炽热的太阳把地面照得发白。
姜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蝉鸣聒噪的很。
“二妞,过来扶我一把。”陆晚婉面色发白,扶着土墙从茅房里出来,叫旁边蹲在地上戳蚂蚁的小女孩。
陆晚婉穿到这里两天了,还是无法接受这里的旱厕。
她第一次进去时,没走到厕所门口就被刺鼻的恶臭味和嗡嗡乱飞的苍蝇给顶了出来。
这一次,她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进去的那一刻,陆晚婉感觉她的世界都要崩塌了,只看了一眼便干呕不止,连忙逃出来。
这里的厕所太恶心了。
旁边的土墙晒到烫手,陆晚婉使劲摇晃脑袋,恨不得马上把刚才看到的画面从甩出去,却忘了她这两天很是虚弱,一晃头不由得眼前冒黑,她赶紧放下手撑在双膝上缓解晕眩。
姜二妞手里拿着戳蚂蚁的小棍没动,葡萄似的大眼睛瞅着漂亮的小婶想说不。
娘说小婶儿是个坏女人,又懒又坏。她小叔又坏又自私,和小婶儿是绝配。所以不让她跟小婶儿说话。二妞眼睛轱辘轱辘转,瞟了一圈院子,佯装没听到谁在叫她,低着小脑袋继续戳蚂蚁。
陆晚婉习以为常,这两天姜家人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她操着因呕吐变得干涩的嗓音轻轻抛下一个诱饵,“二妞,扶我一下,我头上的发卡送你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身影蹭地窜到她面前。知道她爱干净,二妞还把手往衣服上擦擦,狗腿地扶住陆晚婉,眼睛盯着陆晚婉头上的红色发卡笑歪了嘴。
小婶儿刚进门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这个红发卡了,戴在她头上肯定也很好看!
姜家院落很大,儿子们娶了媳妇后,家里的房子越盖越多,好在这时候的地多的是。姜在理,也就是陆婉的公公是大队长,申请很容易。
陆婉和姜岩的婚房屋离厕所最远,二妞扶着她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屋里。
进了屋,陆晚婉躺倒在床上不动弹,“二妞,给我倒杯水。”
二妞撇撇嘴,就知道发卡不好要。说话还这么横,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地主家的女儿呢!虽然二妞从没见过地主家的女儿。
发卡的诱惑力太大,二妞乖乖地去给陆晚婉倒水。
“先把碗洗一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陆晚婉有气无力地指挥道,农村天天尘土飞扬的,放在外边的碗上都是尘土。
二妞捏着碗沿,转头瞪向说话的女人,这碗明明是干净的!
她瞅瞅扎在女人乌黑头发上的红发卡,二妞忍。
小姑娘把碗拿出去随便冲了冲,提起暖壶倒上水端过去,“小婶,快起来喝吧。”
听到小姑娘的声音,陆晚婉睁开眼睛,支起身体一口气把水喝光,总算把那股子恶心干呕压下去。
放在以前,陆晚婉根本不会喝这样粗制的土碗盛的这样不洁净的水。
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两天陆晚婉这个娇娇公主就屈服了。
二妞伸出手摊在陆晚婉面前,“小婶,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示意她赶快兑现承诺。
陆晚婉手腕无力,拿发卡的时候手指不经意把辫子上的头绳扯勾了下来,细白纤长的手指穿过乌黑的头发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早上随意编的双麻花辫瞬间散了一个,半披在陆晚婉的肩上。
女人丝毫不在意,重新躺了回去,把手伸出床沿,递到二妞跟前。
二妞却看呆了眼,刚进门的小婶还没这么漂亮呢。打从小婶跳河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依旧那么不讨人喜欢,但身上带着一股二妞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更好看了。
眼前纤细的手晃了晃,二妞才回过神,高兴地去接,她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别上红发卡有多俊了!结果……没扯动。
二妞愤怒,“小婶,你是小狗!说话不算话!”发卡大半被女人的手包着,她根本拿不着。
陆晚婉一囧,放在以前,再好的东西她说送就送,这是她第一次言而无信,还是对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她从河里爬出来顺着陆婉的记忆回到姜家,没有一个人来过问,她又嫌弃姜家的饭和厕所,已经饿了好久,她撑不住了。
“咕~”陆晚婉的肚子再次传出叫声,“二妞,你去煮两个鸡蛋和红薯好不好?我饿了。”
二妞张大了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陆晚婉。
她娘少说了一样,小婶还是个馋嘴小偷!
家里一共有两只鸡,每天两个鸡蛋。奶奶下工亲自去捡,连她哥都不敢偷,小婶张口就叫煮两个鸡蛋,她胆子真大啊。
奶奶要是知道了,保准揍得她小屁股开花。二妞小大人似的摇摇头,懊悔自己没听娘的话,上了陆晚婉的当。她不舍地瞅瞅陆晚婉手上的发卡,转身要走。
陆晚婉忙抓住她,娇美的小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二妞,我真的饿得不行了,你就帮我这一次。我把发卡给你,头绳也给你。”
她把刚才勾掉的头绳也放在手里,继续诱惑道:“鸡蛋也分你一个,好不好嘛?要是被你奶奶发现了,我一个人承担,不会说你的行不行?”刚才又呕了一通,她再不吃饭真的要饿死了呜呜呜……
陆晚婉从原身陆婉的记忆里知道这时候的鸡蛋是稀罕物,姜家人舍不得吃,可只有这两样二妞能找着。其他东西都被刘翠花这个婆婆锁起来了,她拿不到。
女孩两只清凌凌的小鹿眼睛里满是恳求,声音娇娇软软的,任何一个人看见,也会忍不住心生怜惜,答应她的请求。
二妞咬着小手,刚要心软答应陆晚婉,陆晚婉手里的发卡让她醒过神来,“小婶你刚才还说把你扶进来就给我呢,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小婶拿她当傻子骗,肯定不会给她的!
她挣扎着要走,小姑娘的力气不大,但对于两天里只吃了几口点心的陆晚婉来说,快要抓不住人。
她急忙把手里的头绳塞给二妞,哄道:“真的真的,二妞。我先给你一个,哦,我这里还有一块麦芽糖,也送给你好不好?”
陆婉一直没舍得吃,原本方块的麦芽糖已经化成了不规则的形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陆晚婉即使饿得难受,也没下得了嘴。
二妞瞬间被吸引了,大眼睛满是怀疑,“你先把糖拿出来我看看。”别是又骗她的?
陆晚婉打开柜子,摸出一块包着的手帕,她把手帕打开给二妞看黏在上面的麦芽糖。
小孩天生对糖没有任何抵抗力,二妞盯着那块麦芽糖疯狂地咽口水,忘记了自己刚才总结的教训,大着胆子去摸鸡窝。
等陆晚婉终于吃上鸡蛋的那一刻,她真的要哭了。她张大嘴巴咬了一口鸡蛋,软软的鸡蛋白隐没在她的红唇之间,腮边鼓鼓的,一点也不顾及形象,和往日优雅矜贵的小公主形象大相径庭。
即便她吃的很急,却依旧很漂亮,像一只急于藏食的小松鼠,可爱得让人想rua一把。
二妞心惊胆战地把一整颗鸡蛋囫囵地吞下去,看到陆晚婉狼吞虎咽的样子,连忙拿着桌上的东西跑回自己屋,生怕陆晚婉再要回去。
陆晚婉饿到痉挛的胃经过一个鸡蛋,两个红薯的抚慰,暂时停下了刀割般的凌虐。
只不过这次陆晚婉的膀胱真憋不住了,她一脸不情愿地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小桶,还是决定在屋里解决生理问题。
一分钟后,陆晚婉捏着鼻子仰着头提出去倒掉,用香皂洗了好几遍手才回到屋里,大字似的再躺回床上,眼睛失焦地看着房顶上的蜘蛛网。
上天真的是会跟她开玩笑。
她陆晚婉可是临城陆氏集团董事长的老来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竟然沦落到这样窘迫的境地。
陆氏集团是个什么地位?那是临城商业龙头,陆父跺一下脚,临城都要颤三颤!
陆晚婉从小得父母哥哥千娇百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可以说是个货真价实的娇娇公主。
也许是老天看她过得太顺当了,她只不过一时兴起去滑雪,哪成想遇到雪崩,再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陆晚婉翻了个身,对面的镜子映出女人漂亮的脸庞。说起来她和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有些亲戚关系。
陆晚婉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她在家无聊翻老相片时,发现有一张泛黄的黑白全家福。上面有很多人,陆晚婉一眼就看见陆婉了,因为这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她特别惊讶,跑去找陆母这人是谁,她从来没见过这人。
“真是像啊。”陆母感叹半天,才告诉她这人的名字,“她叫陆婉,是你爸爸远房表妹,下乡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了。挺可怜的孩子。你爸爸也是看相册才想起来这个远房表妹,后悔给你起了这个名字。结果改名的当天你就摔到脑袋,流了好多血,你爸吓坏了,请人来看,说你命中注定就是这个名字,你爸爸只能算了。”
陆晚婉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满是不屑,丝毫不害怕,“我爸就是迷信,别说我跟她差一个字呢,就是同名,我也不怕。”
陆晚婉都想回去扇自己一嘴巴,早知道她会穿回来,还穿到陆婉身上,她绝对改名,改姓都成!
“你这个坏女人,你回城就回城,干嘛非得去跳河,这下好了,你没能回城,还拉上我替你受罪……”
自己没错的时候,陆晚婉向来是理直气壮的。女孩像毛毛虫似的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嘴里咬牙切齿地骂着陆婉。
等她再翻到床沿时,忽然一道阴影覆在她身上,陆晚婉睁开眼睛向上望去,竟然是陆婉的便宜丈夫姜岩,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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