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时家很罕见地聚在一起吃饭。
时家父母、时凌和时扬四人坐在餐桌边。
时志恒最先开口：“听说你最近在学校表现不错。”
时扬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些惊讶。想不到时志恒竟然舍得开口夸他。
他平静地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时志恒接着又说一句：“期中成绩也提高不少，但比起你哥哥当年的成绩，还差很多。”
语气同样平淡，像单纯简单陈述事实。
时扬等了几秒，还以为时志恒接下来要发表什么感想或者未来展望，结果对方什么都没说。
他继续吃饭。
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时扬的母亲接上丈夫的话。
“羊羊长大了，也开始懂事了。”
“是，长大了，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了。”
“其实羊羊一直都是个心里有自己想法的孩子。只是从来都不和我们说。”
“是，是。”
“咱们家最近的情况，以及羊羊自身的情况，其实羊羊也很清楚。”
“对，没错，就是这样。”
两人相互配合，听起来和以往准备教育时扬认真学习时说的话差不多，只是话说到这里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你们想说什么？”时扬直接问。
时父时母对视一眼。
时父清清嗓子，开口：“我和你妈给你找了个机构，你下周就开始去学雅思吧，争取快点把成绩考出来。”
不是商量，而是直接通知他。
什么鬼？
学雅思？
总不能是想让他出国吧。
时扬立刻放下碗：“你抽什么风。你不觉得突然给我说这个太荒谬了吗？”
时志恒立刻摔筷子：“时扬，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时扬努力深呼吸保持冷静：“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听错了。”
“我说你需要提前准备出国的事，下周就去机构。”时志恒说完，背着手直接离开。
这是不打算给时扬任何商量的余地。
时扬看向自己的母亲。
时母硬下心，也没说话，跟着时志恒离开。
想不到时父和时母的意见这次竟出奇保持一致。
“你们早就背着我商量好了！”时扬恼火地看向仍旧在一旁安静吃饭的时凌。
时凌看向自己的弟弟，态度严肃：“我虽然之前不知道，但父母既然这么决定，就已经有他们的理由，你应该听他们的话。”
时扬：……
“真不愧是你，”他冷笑，“他们安排你做什么，你都能答应对吧。可是我不是你，我做不到。”
时扬气得没吃完晚饭直接跑上楼。
莫名其妙。
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时扬躺在床上打开手机。
他想打开聊天软件找朋友吐槽，却没有点进任何人的对话框。
下周就要去……
为什么父母要做这么突然的事？
他总觉得很不对劲，可他又根本不想再去找时志恒问清楚。
问也没用，想想都知道时志恒只会给他下达命令，不会给他讲任何做决策的过程，反而会因为他的疑问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半个小时后，时凌敲响时扬房间的门。
“进。”
时凌开门进来时，时扬正坐在地毯上打游戏。
见到是他，时扬摘下耳机看他一眼：有事？
时凌坐到时扬旁边。
“你应该已经猜到，这次爸妈的决定是认真的，你改变不了。”
时扬把手机扔到床上，没说话。
对方继续耐心解释：“我和爸妈聊了聊，其实这件事他们商量了很久，这两个月也一直在考察你以后的学校，也是足够深思熟虑。”
时扬几乎要被气笑了：“合着两个月前就商量好了？为什么没人问我的想法。我才是当事人，难道我的意见不是最重要的？”
“时扬，”时凌忍着脾气，“你想想，原本他们对这件事还很犹豫，可是为何这次母亲从国外出差回来后，爸妈就立刻决定好了你要出国的事。难道你想不通吗？”
时扬不说话，显然在拒绝交流。
时凌使劲拽了下时扬的帽子。
“我确实想不通。”时扬终于看向他，眼睛里的情绪在翻涌，“如果家里要破产，那把我送出国算什么解决方法？如果公司没事，那你们在公司不就好了，关我什么事。”
“不是要破产……”时凌淡淡解释，“企业遇到了难题，你是时家的一份子，必须承担你的责任。”
“我在国内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时凌说，“我和爸妈要留在国内处理一些事。你出国读书，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们会在那里拓展业务——”
时扬立刻打断：“当初明明说话你继承家里的公司，我只负责活着就行。”
这很明显是时扬成天不干正事消磨时间时，时志恒说的气话。
听到这话，时凌终于生气：“你必须要做你该做的事，你很清楚这一点，不然你就不会到了这种时候还会醒悟过来开始努力学习。”
时扬不说话了。
时凌继续批评他：“你在努力，她也在努力。”
他意有所指：“你觉得你现在努力，还能赶得上她的脚步吗？”
很明显，他知道时扬这段时间的改变是因为谁。
兄弟俩的聊天并不顺利。
时凌离开后，时扬一个人坐在房间的飘台上，看外面亮起的盏盏的灯火。
长久以来，他一心想要摆脱时家对他的桎梏，可他又很明显知道自己无法彻底违背父母的意愿。
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下，他无法真正朝自己想去的方向努力，只能按照最基本的叛逆心理和直觉，时志恒想要他做什么事，他便偏不做什么事。
那么，他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呢？
时扬扭头看向柜子，今年生日时，夏醒醒送给他的玩偶还在里面摆着，对着他微笑。
那只小恐龙的玩偶，很像是时凌曾经拥有但被时志恒强行扔掉的那个，时扬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时凌自己都没有想起来，他来过时扬房间许多次，也看到了柜子里的那个小恐龙玩偶许多次，可他的表情永远那么冷静理性，他的眼神中从未透露出对过去的怀念。
他完全忘了小时候的自己。
时扬不喜欢恐龙，时凌才是喜欢恐龙的那个。
其实，时凌小时候的梦想是做古生物学家。
小时候的约定似乎还在时扬耳畔回响。
可是不管是时凌，还是他自己，早就违背了那个约定。
时扬把额头抵在窗户上，目光沉沉。
他其实很清楚母亲出国那么长时间，不只是因着和父亲吵架，还有时家在国外的根基受到对手恶意破坏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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