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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盖聂留在秦宫大殿陪着嬴政练习剑法，真正的剑客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盖聂记得自己小时候拜入鬼谷的时候，师父也是这样陪着他练习剑法，扮演他的敌人，有的人总是做什么都天赋极高，比如他们的殿下，嬴政对于剑的悟性恨高，盖聂时常觉得如果他不是秦王，一定是一位江湖上出名的优秀的剑客。
三五招数之后，盖聂收了剑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几日未见殿下剑法又有所大进。”
一个人的剑就是他这个人，悟性能悟到哪种程度也取决于这个人，嬴政的悟性很快，剑法进步很快。
嬴政见盖聂收了剑便也收了自己的配剑，将他放入了一旁红木格子架着的剑鞘上，看着他缓缓说道：
“是先生教得好，名师才能出高徒。”
盖聂倒是一揖很快便推辞了这个说法：
“不，的确是殿下自己的悟性高。”
不是恭维，在剑术，年少的盖聂也不会恭维任何人，他这么说便是因为盖聂心里确实这么想。
这寝殿的窗户没有关，练剑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的特别快，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外面刚才敲更的声音不知道也有没有听到。
盖聂想了想还是动了动唇道：“今夜时候晚了，臣也该回去了。”
再不走恐怕要违反宫中宵禁，秦法严格，这点不同于其他各国。
“无妨，今日宫门已闭，先生不如就睡在这里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与先生说。”
待在嬴政身边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了，盖聂对于秦宫的一切都很熟悉，尤其是嬴政经常待着的这寝殿只有一张床。
天底下谁敢与嬴政同榻而眠。
盖聂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以他的武功就算是宫门关闭，也能在皇宫近卫发现之前用轻功回到他住的地方。
嬴政看着神色犹豫，一直偷偷望着门那侧的盖聂笑了一笑道：
“我要留先生在这里住一晚便这么难？我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先生何必担心。”
殿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哪里还容得他拒绝，盖聂是个不大懂拒绝的人，尤其是不会拒绝他的殿下，只好一揖道：
“殿下需要我留在这里的话，臣自然可以留下。”
嬴政的寝殿到了晚上分外的寒冷，这里似乎分外的空旷，这殿内本就大，殿下的平日又不喜欢奢靡的装饰，一张床，一扇屏风，外面隔着的便是一张偌大的六国地势图。
如今熄了烛火躺在床上，嬴政就在一旁，盖聂倒是觉得自己越发睡不着了。
“先生睡不着吗？”
第一次听到这么近的声音。
盖聂根本不敢转过身去看他，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剑也有弱点，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回殿下的话，是。”
索性干脆的承认。
他也有些奇怪，每到这个时候他大约都能睡着，偏偏今夜无眠。
嬴政跟着又问道：“那我有一个问题要问先生，先生可还记得自己何时入的鬼谷？”
盖聂想了一想，虽然不知道嬴政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是如实回答他们殿下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我从记事起一直都在鬼谷便跟随师父学习剑术。”
嬴政背对着盖聂，眼底的光再清醒不过，他睁着眼睛，眼底哪里有半分睡意：
“我今日听月神提起过江湖上的事，不知先生待在寡人身边，可算背弃了鬼谷门规？”
盖聂想起了鬼谷子从前跟他说过的话又想起了他师弟，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是背弃了门规，不过门规其实也不过是虚设，我师门还有一位师弟，他将来可以成为新的鬼谷子。”
盖聂不需要声名，如果待在鬼谷，以他的纵剑术必能打败卫庄成为新一代鬼谷子，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之后，鬼谷子的名声名声在外，一怒则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是天下君主都要争夺的对象，是各个学派都要敬怕的人，是天底下最风光不过权势最大的人。
可是他如今来到了嬴政的身边，秦国泱泱大国，就算他在嬴政心里面是不一样的，他也只不过是历史洪荒里面的一个普通的侍卫而已。
孰轻孰重，他们自然能够选择，可盖聂还是为了嬴政选择了后者。
或是因为当初的知遇，不远万里雪地之中第一次见，或是因为秦国强大，嬴政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又或者只是因为他是嬴政。
“多谢先生。”
嬴政阖上眼沉声说道：“若非先生，寡人身边如今其实一个人都没有，儿时我以为母亲会一直在，后来我以为燕丹会永远是我的兄长，再后来我以为成蛟他会忠于我，可惜他们如今都陆续离开了。”
“但我还有先生。”
嬴政不怕一个人，从前一份真心也失去了很多，直到有了个一直护在他身边的盖聂，他是一个能陪着他统一六国，结束这世间所有征战杀伐的人。
盖聂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这世上所有的话在此刻都显得未免有些苍白无力。
两个人在床榻之上背对着背，整个寝殿忽然安静了下来，那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安静，盖聂觉得他不用再说任何话了，因为没有一个字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能得君如此。
盖聂便觉得他从前所做的一切和将来是十几年的时光就都是值得的。
*
清晨起来伺候嬴政梳洗的宫女在寝殿见到盖聂，起初都是意外，后来像是误会了什么反应过来，害羞地低着头笑。
盖聂知道她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跟她们开口解释。
他出门时听见一个宫女迎面走过来对着他道：
“我在秦宫从小待到大，这些年从前还未见过殿下，有把谁留在身边睡觉的，先生是第一个，其实从平常殿下看先生的眼神便能看出来。”
盖聂正要开口解释，一时之间却发现他并不擅长解释这些，要是开口解释未免奇怪，而且恐怕会越描越黑。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他解释不清，索性便不去解释，世人眼里的关系与他眼里的不同，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
今日上朝李斯提起了攻打赵国的事情，赵国与嬴政渊源颇深，自然是早一天打下来早一天好。
嬴政对于他的奏折一一应允，只是在蒙恬请战的时候却驳回了他的上书。
“爱卿此次伐韩一路征战辛苦，你的兵也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李斯是个聪明人，只是嬴政的一个眼神便知道了是什么意思，看来他们殿下这次不打算用蒙恬了，既然不打算用蒙将军想来已经有了新的人选，李斯跟着问道：
“那殿下对于这一次攻打赵国的主将可有人选？”
嬴政高高在上，看着下面一旁站着的王翦道：
“王翦将军如何？”
王翦一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蒙恬便明白了过来跪在地上道：“多谢殿下，臣一定不辱使命攻下韩国。”
蒙恬欲言又止，但最后望了一眼嬴政和他身边不远处站着的盖聂还是退回了原位。
等下了朝蒙恬想要追上去单独问嬴政的时候，却被一早等在那里的盖聂也拦住了他的去路：
“看这个方向，将军是要去找殿下？”
蒙恬看着面前的人，盖聂对他来说不算是外人，便了当地点了点头：
“臣等着打赵国已经准备了数月，殿下从前也有让我去打赵国的意思，那王翦哪里能有我熟悉赵国的地势，殿下为何决定临时换将？”
盖聂看着他，似乎已经提前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刚才在大殿之上边看他神色不大对，此刻碰上了更是要劝道：
“蒙将军一定听闻过水溢则满与月盈则亏，将军现在攻下韩国一朝盛名在外，不仅是外面的人盯着，秦国的大臣也在看着你，将军从前救过殿下，殿下看重将军，单是凭借这一点，朝堂之上没有哪一个将军能够取代你，你要信任殿下的决定。”
“我知道，殿下英明神武不会出错。”
蒙恬不自觉低着头道：“只是对我这样领兵的人来说，国有战事，我却不能够上战场为殿下效力，心里多少有些不大舒服。”
习武之人到底还是和带兵之人有所区别的，可是就算是再不舒服，这也是他们殿下的决定，如果蒙恬当年质疑，实在是兵家大忌。
像蒙恬这样的将军带兵带的久了，就难免只能看见军营里面的那些事，但是盖聂陪在嬴政的身边，他很知道他们殿下现在在想些什么。
盖聂看着面前的人又道：“那蒙将军大可以放心，往后总有将军上场的机会，而且应该不会太久了。”
蒙恬看着面前的人一揖，盖聂是他非常敬重的人便道：“无论如何多谢先生今日好心提醒。”
如果他今日真的见到嬴政倒是真的麻烦。
都是秦国的人，都是效忠于他们殿下的人，他们之间原本不必这么客气，盖聂只是摆了摆手便离开了前殿，一下朝，他们殿下便差他过去应该还有另外有事，为了在这里等蒙恬见他一面，盖聂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如今不能再耽搁了。
盖聂进了后花园，远远的便看到嬴政正在与李斯下棋，一边还有今天被正式任命为这次攻打赵国的主将王翦，李斯看着今日姗姗来迟的盖聂忽然开口问道：
“先生今日怎得晚来了片刻？”
盖聂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没什么，来时遇到一个面熟之人，便于他寒暄了几句忘了时间，还请殿下和李大人勿怪。”
嬴政望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李斯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着面前的人又道：
“这位是王翦将军，先生刚才在朝堂之上，应该也是见过他的，他在宫外听闻过先生的名讳，正好来拜会殿下，想与先生你比武切磋，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盖聂闻言便迎上了王翦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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