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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星仪问的时候并没有打算真等杨光说什么答案，问完顿了两秒，自顾自地回头，然后趴着。
无论他打着谁的名目扯谎，路星仪都没打算听，更没打算认。
只是一通操作之后，旁边的人都懂了。
1.路星仪此时此刻很不爽，杨光可能是原因之一。
2.杨光这人不归路星仪罩。
3.都滚远点。
人其实没散开，毕竟教室就这么大点的地儿。可是这一片的人就把这个话题过了，也把“来了新同学”这件事给过了。
旁边的声音依旧细碎，杨光能感受到偶尔也有不同方向打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但是除了刚才的男生，没有其他人再来打招呼。他沉默地整着自己的书包，把下节课要用的书端端正正摆在书桌中间，翻开第一页，用笔再端端正正地把名字写在上面。
写罢，放好，有种谨慎的仪式感。
他抬头看了看前面依旧趴着的路星仪，扭头再环视了教室一圈，然后看向窗外。很巧，窗外有颗不矮的书，树梢上时不时地跳出来一只鸟的身影。“你好啊，我们是同学了。”
虽然有了小插曲，杨光心里闷了一下子，但是也就又这么一下子，就压了下去。他坐在明净的高楼教室，心没法不开阔不欣喜不敬畏。
而且更让杨光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是接下来的那节课是历史课。
历史老师是有点胖胖的中年男人，头顶有点稀疏，所以头顶的头发留得比下面的头发长一点。
杨光觉得他讲课很有意思，本来他是做好了疯狂做笔记的准备，往常他跟着路星为上课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疯狂记啊记。路星为也不会不耐烦，看到他写得慢，还会稍微等一等，不过路星为从来不给他讲历史课，在他的思维里大概只有理科需要辅导，把不知道从哪弄到的旧历史书送给了他。
而历史老师把历史课本上的那么简单地一小段话，引申出了很多小典故，说到兴处，头顶的长发飘啊飘，发型变得更加零散，然后大手往头顶一抿，叉着腰继续抑扬顿挫。
杨光第一次这么上课，他觉得太有意思了，而手上的笔不自觉地就停下来了，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听入迷了，直到下课铃声把他吵醒，他还意犹未尽地说了句：“啊，怎么就下课了？”
声音不算小，然后他就看到座位前面趴了一节课的人起身回头，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摇着头离开。
说不清是不是杨光之前放羊放太久了，他不自觉地养成了自说自话的毛病，在山里的时候就是对着山说话、对着草说话、对着羊说话，反而面对人的时候，人会更闷一点。
也许是真听入迷了，不自觉地脑子放松了，嘴也跟着放松了。
路星仪拍了一下后排的朱川，喊他一起去上厕所，朱川在旁边乌拉乌拉安排着放学的事，他自己脑海里还不时地回想着刚刚杨光的碎碎念。其实声音不高，可是刚好够路星仪听到。
“啊，怎么这样啊。”“不该啊。”“哇，好有意思。”
如果真得没提前认识过杨光的话，路星仪可能会怀疑这是历史老师雇过来的捧哏，无语地摇了摇头。
“哎，摇头什么意思啊？不是你说要招人的嘛，试都不试就不行？”朱川看到他摇头，一脸懵。
“什么不行？”路星仪根本没注意到朱川说得什么。
“鼓手啊，合着我刚才白说了呗，你不是想找个鼓手呢，我找老秦帮忙问了，今儿一大早给了回信，推荐了二中一男的，叫潘磊还是什么的，我直接约了今晚试一试。”
“行啊，晚上一块过去。”路星仪没想到朱川这小子执行力够强的，就这么两三天，就摇来人了。
“刚才你想什么呢，说话都没听到，微信已读不回，现在面对面都跑神……”
朱川这人嘴才是真得碎，一时控诉起来没完没了，又让路星仪承诺排练完，再带他上波分。
“今晚不行了，昨天她打电话吵得我头疼，我今天回家一趟。”路星仪没指明那个她是谁。
不过朱川知道，昨天路星仪手机被路妈连环call的时候他也在。打完电话脸比擦完灰的抹布都难看，比自己朝父母要钱没要到的表情都烦躁。
两个人磨磨蹭蹭踩着铃声回到教室，路星仪看到自己座位后面那货又是精神抖擞的样子，明明小光头头发短得头皮都能见影了，可是偏偏给人一种头发根都在用力的感觉，根根分明的炸毛感。
本来路星仪想说回来重新搬回最后一排，现在想了想面前总飘一颗卤蛋估计挺难受的，杨光这人还比较识趣，没往前面瞎挤，自己单独拉后面一个角落。
不过如果路星仪多看杨光的脸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在亢奋，而是实打实的紧张。
物理老师已经进到了教室，习惯了两人吊儿郎当样子，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丢过来。开口就直接让大家把习题作业准备好，准备开始讲题。
杨光对着一片空白的书听了两道题，然后物理老师讲着讲着绕到了后面，这才发现这一新转学生。看了一眼他前面的路星仪，让他找右边有点远的王成贵合一下。
王成贵是因为发育快的原因才坐在后面，立志破除大家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刻板印象，成绩在班里其实很不错。
杨光坐过去的时候就轻声给人家道谢。老师大概花了十多分钟的时候讲完题后，杨光听了个半头雾水，但是清楚地知道身边这个大块头全做对了。
“你真厉害，都做对了。”
“啊，这次题简单，哈哈。”大块头被夸得很高兴，但是又觉得确实不值一提。
不过大块头的一句话立马就让小光头心里暗搓搓地难过了起来。他，很多都没听懂，老师基础的东西跳过了，难点自己还没想通就又到下一题了。
他只知道大块头的答案跟老师说的答案一样，明明对着正确的答题过程，还跟着老师的讲解，却也看得跟浆糊一样。
杨光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其实算得是意料之中的困难，但不可避免地还是有点沮丧，他努力地让自己打起精神。“没事，没事，先学好新的。”
等到一节课结束，杨光脸都麻了。等到下一节课英语老师进来，又离开。杨光已经深陷在“我对不起路星为，我对不起路家，我就是只会放羊的蠢材”的负面情绪里。
高一毕竟已经开学了了一段时间，同学们吃饭已经结好了各自的对子，杨光顶着路星仪不知道哪门子弟弟的名头，其他人没来刻意邀请他，路星仪自然也不会管他。杨光只好跟着人流默默往食堂的方向走。
“滴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杨光掏出手机一看。
“你在哪？”来自路星为的消息。
“我在去往食堂的路上。”
“门口等我。”
“好。”
杨光板板正正地在食堂入口处等路星为，大概阳光底下的小光头过分惹眼，路过的人总不自觉地盯着他看。杨光特别不好意思，但是又答应了路星为在门口等他，所以干脆转头对着玻璃墙，跟面壁思过一样。
“哎，你弟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经常性屎尿多的朱川跟路星仪姗姗来迟，顿足看着面壁的小光头，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
“别你弟你弟的，想死是不是。”
“好了，好了，我是你弟行吧，一哥~”朱川恶心的撒娇道。
“闭嘴，胃口都被你搅和没了，吃什么？”
“别去一楼挤了，二楼小炒吧。”
……
杨光就这么面壁呆了一小会，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回头果然是路星为。
“进去吧。”
“好。”
一楼这个点还是在人挤人，两个人在大厅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排到两份盖浇饭找座位坐下。
“这样有点浪费时间了。”路星为吃的一半说。
“什么？”
“我看现在这个时间的话，窗口人就少很多了，以后我会晚点过来。”
“行啊，我也晚点等你。”
“不用等来等去了，我们现在不在一个班，时间可能对不上，以后我们各自吃吧。”
“也是哦，吼。”杨光埋在饭里，嘴里闷闷地回道。
“今天上午怎么样？”大概是完全没有头发遮掩的缘故，很容易地就能看到杨光的睫毛跟着自己的问题开始颤啊颤。
杨光犹豫了一下，以前他很诚实地就跟路星为说了自己这段时间学了什么，什么不懂，到了路家后，莫名有点发虚。他脑海组织了一个尽量平和的回答，“我好像还得适应一下。”
路星为并没有意外，然后有话学话地回道：“没事，我好像也得适应一下。”
实话说，今天上午课程的感受比路星为想象得差一点，这边高二已经基本上把全部课程结束了，高三主要在于持续不断地复习和拔高。
上午刚好有两节课都是讲的综合性比较强的数学拔高题，路星为听完后能感觉到自己的不足。自己晚来这会就是下课后找老师帮忙列了一下辅导书单。
路星为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我问同学了，高三和高一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不一样，我结束估计要接近十一点了，晚上不用等我，你可能要自己回去了。”
“这么晚啊。”
“嗯，毕竟高三了。”路星为自己给自己选择了更有挑战的路，是时候完全收心投入到学习中。不过他给自己压力的同时，倒想起来宽慰一下杨光。“你不要急，慢慢适应，有不懂的话可以问我。”
“嗯，好。”
“你见到星仪了吧，在班上相处怎么样？”
杨光说到这里就有点无奈了，老老实实道：“没相处什么，说话不多。”
路星为听到这话倒也没诧异，说道“没事，这方面不用有压力，先学习吧。”
杨光其实没能完全理解路星为说的“这方面”都包含什么，大概是包含和路星仪的相处，不过路星为的想法从来不复杂，杨光来路家只是为了多条上学的路。
两人吃完饭，结伴走到高一和高三的分叉口，互相说了句再见。
杨光拐弯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身停下来，多看了几眼路星为大步向前的身影。
“先学习吧。”杨光说给自己听。
不过说完还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苦恼着上午跌宕起伏的学习经历，小小的脸上满是愁容，然后，狠狠地盘了盘自己一上午都没灵光起来的光头。
吃完炒菜，再度恰好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朱川和路星为，再一次费解地说：“真得很怀疑你弟，不不不，我错了，叫什么玩意来着。”路星仪眼刀飞得很快，朱川临时换了口风。
“杨光。”
“对，杨光，真得很怀疑你家杨光同学的精神状态。”
“不是我家的。”路星仪真得感觉自己的拳头快抑制不住了。
“你今晚回家难道不一起住吗？”
路星为感觉中午的饭有点噎得慌。
“你还是先怀疑怀疑自己吧！！！”拳头终于落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哎，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一哥……疼，路星仪，你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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