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垂眸,姿态收敛些许,他确实说的有理,却不知怎样接话为好,便又转到公事上:“半月以来,傅府并无异样。”
“就是就是,让你来这能看出个什么花来。凭这身手能力,不得是楼主她大材小用么?直接纳用不就好了,非要用什么考核来作刁难,我是你我也委屈。”
清浅无意反驳云云,只默然地接受他给自己假定的情绪。白羽以为自己说中,拍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我觉得你挺好,回楼就去帮你说话,至少还算有些分量。不过我今日来这一趟摸鱼也足够了,事毕,散!”
说罢朝清浅挤弄下眉眼,推窗欲走,清浅合手揖别,心底些微轻松了点,话多而轻佻的人她最难以应付。
但他还没跨出去一脚就回转过来,附身对她私语:
“不过是监视傅府这种小活,没必要事无巨细地吃力不讨好,左右也快到头了。”
“……·是,多谢。”
似是因得了谢字,白羽快活不少,终于利索地离开傅府,匿于夜色,不见踪影。
看来连白羽都不知晓她对傅府的别有图谋。
清浅摸出一枚令牌,四方端正,雕龙蟠云纹,足金熔铸,握在手中颇有分量。
白羽若知晓她手中有此令定大为震惊。赤金天字令,月隐楼七枚死令之一。其上以遒劲笔力刻下司命密文:命护傅砚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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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凉立国便起月隐楼。
不登朝堂、不记史册,朝野缄默讳言,却是上下不宣之秘。
月隐楼设二阁三司,二阁掌事,三司行令。
无羁阁掌楼中枢密,不蠹阁掌人员训调;司中探察隐秘,司危执刑罚罪,司命守御护主。
千丝万缕织就罗网,密布天下山河。既为百官颅顶悬镜,亦是夜色中的一柄刺骨利刃。
清浅隶属于此,又异乎其间。特殊在她一非月隐出身,二是入楼即得名。
月隐楼有名者仅三十余人,分派阁司要职;
无名者称为枭,听令流动。他们皆是自小便被收养定向训练的孤儿,凭编号为记,唯有佼佼者才有承名的资格。
清浅一蹴而就,大概除了放她一路畅行的楼主,没人知晓她凭什么能如此轻松地承名入楼。
清浅自己也云里雾里。
她的名本承自师父。然一年前师父重病不治,此后天地虽大,惶惶无归处。
她翻来倒去几遍师父的遗物,居然真发现了星点蛛丝马迹。五爪盘龙的金令,除了皇都天子谁可堪用?
清浅终于给自己寻得了个方向,怀借着一点执念来到淮州。
只是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自然也囊括最奢侈的物价。
大户人家不雇无藉者,劳工头子嫌她个头小,卖艺又被戍城卫驱赶……清浅觉得师父过去数年间从未带她踏足淮州,竟实为生活的智慧。
我真的非得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长漂吗?
彼时隆冬,清浅手中紧握着师父传她的短匕,在典行前徘徊良久,融雪催寒,朔风凛凛。
最终她于心底祷念几句向师父告罪,还是大步一迈踏了进去。
“小姑娘你多大了?”
“十七。”
“淮州典行律严,小友可携户籍证明?”
“来得急,忘带了。”
“这样在下难办啊……唉,可惜这匕首做工又着实精美。罢了,我先去后边取些物件来鉴定下其上玉石,您且饮茶稍待。”
憨厚面善的掌柜转身去了后院,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清浅就见到了仁善好心的月隐楼主。
门窗大开,却插翅难飞。
清浅被左右两名护卫擒压跪地,随身行李被翻了个遍。
靠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的人锦衣玉袍,散漫地掀看手中账册,一旁的掌柜弓着腰侃侃背念,细数其中条目。
桩桩件件,无不诘责着内贼的贪赃难罄。好巧,罪者与她同名。
——月隐楼,司命清浅。
清浅恍然大悟,师父经年来对淮州避之不及的原因才不是什么大智慧,只是纯粹的求生欲。
她现今继承了师父的百万恶债,前来自投罗网了。
往后的日子兴许有了好些判头。
若债主不好交涉,那么可能会将她发卖奴藉、如此就示弱忍耐,伺机以动想办法逃出去;
或者还会把她卖入牙行青楼,那些皮肉贩子能杀一个便算一个,倘有幸或许还能救几个人;
要是更直截了当地要她以命偿债,便搏命死战……
师父教的,事极也不过一死而已。
约莫一炷香,罪状才堪堪述尽。
清浅静待座上者发判,她的脖颈被压得酸痛,背却依旧挺直。
“离了淮州就混得这么差,剩这些个破烂匕首金令有什么用,人财两空,债能去哪讨?”慵懒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应是起身缓步踱来。
清浅受缚难以动弹,只能朝地面干瞪眼,入眼是一双绣金莲花凤纹鞋面,显然是非富即贵。
但很快华贵的鞋履渐被层层纱衣遮盖,一股突兀的冰凉触及清浅下颚,身后押持的力道松了许多,她轻易就被抬高视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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