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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还要从大燕点兵大典讲起。
那日宴席之上，夙凌有心挑衅玄倾，而为了给元徽助势，顺带落落燕帝的面子，江南和苍梧便也掺和进了比武争斗中。
其实，赢不赢无所谓，重要的是能让燕帝不痛快。
当时顾青州那方派出京松，而谢青城这边则由白雁飞出面，谢青城当时许诺过会将他和苏知微的亲事提上日程。
谢青城并未食言，回了苍梧便和苏礼文说了此事。
他是苍梧的少主，苏礼文待他不亚于亲子，由他在其中周旋，这婚事推进的很快。
可苏礼文毕竟是做父亲的，苏知微是他爱女，这做起岳丈，看起女婿来难免就带了几分挑剔。他是个十分重视礼教的人，自幼学富五车，可谓满腹经纶，所青睐的女婿不说博学多才，那必然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子弟。
而白雁飞呢，可怜青州白氏赫赫名门，数代家族底蕴愣是没把这小子熏出半点书香味来。
以他见书就困的德行，当然要被苏礼文好生搓摩了一顿。
是以自他进山，日日必当去天枢殿侍奉，就是藏书阁中的经书旧典近日也恶补不少，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得挤出来，根本别提和苏知微四处耍玩了。今日是凑巧，逢着十五，苏礼文要沐浴斋戒，他这才得空溜出来和苏知微腻在一起，谁知出来透个气便遇到谢青城和流光。
“哎，早知道这么麻烦，这姑娘不娶也罢。”他抱臂叹道，还懒懒打了个哈欠。
这话顿时就惹恼了苏知微。
“你....混蛋，你再说一遍。”
她娇斥怒骂，伸手就要去拧身侧人臂上的皮肉。
意识到危险，白雁飞腾步便跑，还不忘给谢青城两人丢下一句告辞。
苏知微见溜走，扬声高骂句混蛋，跺了跺脚又立时追了上去。
不消片刻两人便在前方的山头上打闹在一起，真乃一对活宝冤家。
而留在原地的两只孤家寡人，眼见着两人笑闹远去，竟然有了一丝羡慕。
谢青城心中不亚于猫爪挠过一般。
想想他刚刚一番心意剖白，身侧的佳人却清冷寡淡，再对比人家雁飞，总觉得辛酸难言。
“殿下，你看他们，纵然世事繁杂，浮生如梦，但人生在世能得这片刻的心心相印便也算值得了。”
“可生而为人有些事也远比儿女情长要重要的多，不是吗？不过”流光顿了顿，偏头瞧了他一眼，含笑；
“少主风采过人，且家事安宁，若想觅得如花美眷倒也不算一桩难事，自可浮生逍遥快活。”
“......”
他不过酸了一句，便要被她推给旁人，当真是半点风情也不解啊。
算了算了，一切还得从长计议。这山上风大，还是先回去吧。
日暮夕沉，天色暗淡，流州营四处灯火通明。
因着战事将起，南下的燕军不定哪日便会发兵，流州军上下不敢懈怠，白日勤加练习，夜晚多生警惕，营中巡兵也比往日多了数倍不止。
而流州城同样如此，便连上官初融掌管的景州，也更加森严戒备。
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即便是寻常百姓都能感受到战事的紧张。
军帅主帐，元暻坐在主位，盯着帐中站着的人。
“真要走？”
“殿下只身一人远在苍梧，我实在放心不下，趁着战事未起，及早动身为好。”
那人如实回答，帐中灯火摇曳中，看清他的面容，是玄倾。
他眉宇紧蹙，其间是藏不住的忧心。
自那日在青州与谢青城分道，他便一路赶回流州。
按着殿下的吩咐将手中的密折交由暻王，告知事由后，他又在营中多留了几日，见流州军心稳固，才算放下心。
如今金陵有陆舒窈坐镇，朝政诸事由萧太师和一众心腹重臣相佐，再加上成魏两党正元气大伤，暂时也不会翻出什么水花来。
但也只是暂时。
一旦殿下中毒性命垂危的消息泄露出去，不管是朝廷内部还是敌国大燕想没有动静都难。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殿下的安危。
主帐寂静。
平仓带着心腹军卫守在帐外，帐内元暻隐在烛光下神情模糊不清。
沉默中，他忽而就开了口：
“她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玄倾愣了一下，便想着找借口先圆过去。
“殿下她”
“玄倾，我和你一样，皆是她可信的人。”
元暻打断他的敷衍，眸光沉沉盯着他，带着不可言说的重量。
“你是她心腹，如非必要，她不会让你离身，你也不敢留她一人。自打那日你只身回了流州，我便知道她一定出了事。”
他语气已是如此笃定。
玄倾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拱手道：“暻王殿下心思明锐，但恕玄倾无礼，殿下的状况的确不能过多透露。”
元暻倒也没怪责他，只淡淡道：
“我如今只想知道她是否有性命之危。”
“还不确定。”玄倾有些迟疑。
不确定？元暻皱眉。
“她到底怎么了？”他微微提高了几分音色。
玄倾道：“暻王殿下可还记得雪上霜？”
“雪上霜？记得。当年她身中此毒，所幸后来及时服了圣草，如今怎么还和此毒有所牵扯？”
“殿下当年身中的雪上霜之毒并未得解，那日盗取皇宫，逃亡途中殿下毒发，被谢少主带回了苍梧。”
他三言两语将始末交代清楚。
元暻却十分肯定地否决。
“不可能，当年她已服下解药，不然以雪上霜的烈性，她焉能活到现在？”
“如果没有料错，殿□□内的雪上霜之毒只是被人用内力暂且压制，平日里便连大夫都看不出来。至于解毒，敢问暻王殿下，当年谁曾亲眼见过殿下就服了圣草呢？”
元暻被他一问，也有些怔愣。
当年流州大旱，流光前赴赈灾，不料遭人下毒，中了雪上霜，当时她性命垂危，被人暗中送回金陵，先帝心急如焚，秘密召见心腹太医连夜诊治，却翻遍了全宫上下的典籍也没能找到解毒之法。
后来是有人暗中献上能解天下百毒的圣草无忧，才得以在毒发之前挽救她一条性命。
这是他所了解到的事实。
可按照玄倾的说法，倘若流光当年并未服下圣草，这又是为何呢？
她当时位列太女，于江山社稷之重不可言说，不要说先帝，就是她自己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情视如儿戏。
所以，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要想弄清楚，好想还得好好查探一番当年。
“带她离开的人可靠吗？”他问。
玄倾缄默片刻，道：“谢少主待殿下情深意重，有他照料，殿下很安全。”
谢少主？
“是那个与她有婚约之宜的苍梧少主谢青城？”
“不错。”
帐中又安静下来。
隔了许久，玄倾才听到他重新开了口。
“你何时动身？”
“今夜就走。”
元暻沉吟片刻，淡淡道：“我会让平仓送你出营，到了苍梧务必传封书信回来，她的情况你必须一五一十地传递清楚，不得有半分隐瞒。”
玄倾郑重地应了一声。
他转身便要出了营帐，却在走到帐门处突然停了下来。
“暻王殿下”他唤了一声。
元暻抬眸，隔着帐中摇曳的灯火目光与他的对上，彼此眸中皆翻滚着层层深意。
“这一战不仅大燕期盼多年，大魏也同样忍耐多年，我家殿下为此殚精竭虑，不惜以身犯险，愿暻王殿下此番征战不负众望，凯旋而归。”他语气铿锵，便连神色也十分认真。
元暻亦神色严肃，淡淡道：
“借你吉言。到了苍梧，你见了她，告诉她——”
“她所想要的，我元皇室两代帝王呕心沥血所求的，本王会一刀一剑地挣回来。而大燕所欠下的债，本王也会让他们一点一滴偿还。还有——”
他沉在灯火阑珊处的脸色有些暗，却语气坚毅，声色朗朗：
“想要看到社稷安稳，山河清宴的那一天，她自己也必须活着回来。”
言止于此，他不再多说什么，低眸去看案几上铺开的图纸，没再抬头看一眼。
“此话玄倾一定带到。暻王殿下，保重。”
玄倾拱手道了一句告辞便退出营帐。
连夜收拾包裹，在平仓的牵引下出了军营，他一人快马一路向北而去。
而就在他马蹄即将踏入青州边界，经过一段时间筹集粮草的大燕，终于完成了首轮粮草运送与兵力调动。在首辅沈琼楼向燕帝进言出兵的建议下，平静许久的大燕终于向大魏伸出了狼爪。
自此，两国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