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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宝瑞来王家峪的时候，是在午后。
煤城大部分人都有午睡的习惯，他挑这个时候来，就是图个谨慎。村里的人常年居住在一起，冷不丁来一陌生人，肯定要被注意。
他要做的事情还是不要被人发现得好。
这回他终于扒掉禽兽用来伪装人皮的西装，换了一身工装，脚上是一双长筒的胶皮鞋，还戴了墨镜。
车也换了辆灰扑扑的小面包。
他按照巫阳在电话里给他指的路，开到了王家峪的村口。
其实村名他早就听过，那时候他还被养母“发配”到了田山县读高中，看上了王翠翠，在那场王翠翠以为的恋爱中，聂宝瑞得知了王翠翠的家就在这里。
不过他完全不在意。
他虽然是老聂情妇的儿子，可自小也是在楼里长大的，更别说后面老聂换了大别墅，家里添了好些佣人，他的生活可跟中学里大部分农村出来的孩子天生差别。
谁关心王翠翠的家是什么样，聂宝瑞估计到处都是灰，也没有抽水马桶，还得上旱厕。
那时候他就是想把王翠翠骗上床，其余的才不管。
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生之年还纡尊降贵亲自到了这里，还是被他和王翠翠的私生女叫来的。
一边想一边往里头开。
聂宝瑞内心更是不屑，这里果然和他想象中的没有半点差别。
这么久了，村里的路还是土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房屋也是矮的，都那么旧，中间或冒出几座红墙盖的，那一看就是自建房，没什么规章，更是难看。
聂宝瑞一边观察一边摇头。
真是土。
要不是巫阳前几天给他的那个瓶子确实是古董，而且她说还有，她一个人拿不动，他是绝对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
面包车缓缓开进。
聂宝瑞觉得自己运气很好，这一路上根本没看见什么村民，只有在外头午睡的黄狗白狗花狗。
他嘴角勾起来，真是上天给的好机会。
副驾驶放着一个军绿色的大包，里头鼓鼓囊囊，放着的是要送他这个好女儿归西的好东西。
这路越开越窄，两边的人家也就越来越少，聂宝瑞眉间的纹路越来越深。
他这私生女是个小人精，别给他坑了。
所幸巫阳确实没说谎，聂宝瑞开过一段极窄的路，面前就忽然开阔起来，虽然还是土路，可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看着这点亮，聂宝瑞眼睛也跟着亮。
这一路上来的都是好兆头。
看来他今天的计划应该会成功。
继续开了两分钟，他看见人了。
巫阳就坐在家门口前，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在吃什么。
聂宝瑞一脚刹车，停在巫阳前面。
巫阳立马站起身子，很是兴奋：“爸爸！你来了！”
聂宝瑞挎着那个大包下车，锁了车门。边朝巫阳走边“嘘”。
巫阳就闭住嘴，把口中那块融化的巧克力嚼巴两下咽下去。
聂宝瑞打量了一下院门：“这是你家？”
巫阳朝他介绍：“是啊，是我妈妈出钱盖的，里头可好了。爸爸，你要不要看看？”
她抬着头殷切地望着聂宝瑞，眼睛里很真诚，可惜露出的一口小白牙上沾着黑色，那是巧克力，后背还背一个烂书包，看着就像是个邋遢的小孩子。
聂宝瑞皱皱眉，到底还是村里的孩子，没吃过什么好的，只能吃点劣质糖果，一口牙都要吃烂。真正好人家的孩子可没有一口烂牙。
聂宝瑞自然而然把自己归入好人家一列，这时候他就不在意养母对他的看法了。
巫阳也在观察聂宝瑞的表情，她知道聂宝瑞是在嫌弃她，可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一个将死之人露露笑脸又能怎么样。
聂宝瑞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巫阳流露了一瞬间的嫌弃，然后就露出笑容：“好啊，带爸爸进去看看，你和你妈妈的家是什么样的。”
巫阳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院门，把聂宝瑞迎进去。
黑豹正在院里蓄势待发，见了聂宝瑞，狂吠起来。
聂宝瑞吓了一大跳，后退好几步。
他怕狗，小时候老聂带回来一条藏獒，聂宝瑞根本瞅不见它的眼睛，只看见它滴着口水的舌头。他吓得往老聂身后躲。
养母看出来他怕，就趁着老聂不在，让他牵着狗绳去遛狗，他还没有狗大，硬着头皮去了，被发狂的藏獒拖了好远，前胸后背都被磨破，要不是有人看见了上来控制住藏獒，那滴着口水的舌头就要舔上他的脸。
院子里的这条黑狗没有藏獒那么吓人，只是比寻常土狗大了一点。
可突然狂叫还是把他那点恐惧给勾出来了，更别说这狗没拴着，随时随地有可能过来咬他一口。
巫阳很明白事理，直接就过去搂住黑豹，一面摸一面安慰：“黑豹别叫，他是我爸，不是坏人。”
黑豹很吃巫阳的哄，低低叫了两声，就不再发生了。
巫阳起身，跟聂宝瑞解释：“爸爸，没事儿的，你进来吧，它是黑豹，跟我一天出生的。我俩算兄妹呢。它不咬人。”
聂宝瑞心道，什么毛病，跟个畜生当哥俩儿。
他面上不显：“算了，扬扬。爸爸不进去了，咱们还是快点去找瓶子吧。下午爸爸还要上班呢。”
巫阳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那好吧。”
她锁了院门，领着聂宝瑞往里面走。
还是那条路，白天走就好走多了。
一路上无话，聂宝瑞从包里拿出一把兵工铲，一路走一路铲杂草荆棘，顺带试试这铲子的锋利度——给他找铲子的人说过，找对角度，力度也到了，一铲子能削人半个脑袋。
巫阳的脑袋应该用不了这么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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