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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难得一见的酷暑,太过炎热。温家遣人送信至王府,说在安山有一处山泉,名叫彩虹泉,今年重新休憩,打造成避暑山庄,有数十间院落,足以邀请齐王前往纳凉。
齐王甚是高兴,通报各府,简单收拾,便携妻眷,出发安山。
避暑山庄建在半山腰,雾气缭绕,齐王府的队伍一上山,便感觉到周身凉快了许多。
温明江和姜氏预备好了数十间干净的院落,以供齐王连同妻眷使用。
等齐王倒了,已经是午后,各家入住,休整歇饷。
温婉回家,比女儿还要兴奋,哪里睡得着。
容珩问道:“听岳父说,你小时候的夏日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听他问起自己儿时的事情,温婉笑着道:“是啊,我经常跟娘去采摘山上的水果和蔬菜。”
一听到这个,瑜姐儿咕噜就床上坐直了身体:“娘亲,我要吃西瓜!”
刚到的时候,温明江就跟自家的外孙女说后山可以摘好大好大的西瓜,听的小姑娘一愣一愣的。
“现在去看看。”容珩也睡不着,见女儿精神抖擞,便道。
温婉起身,拉着女儿的手,因为熟悉这里,便轻车熟路的走在前面,容珩在后面,左手拎着竹篮,右手提着锄头,肩上还背着竹篓,里头装着镰刀。
“挖点小葱吧,”温婉指着面前的一畦菜地,“葱姜蒜肯定是要的。”
容珩径直走向菜地右边的角落。
“这是大蒜!”温婉看他面前的那一角,哭笑不得的指着左边的角落,“这边才是小葱。”
容珩默了一息,道:“都是绿色,有何区别?”
“区别很大呀,一个粗点,一个细点,”温婉满脸震惊,望着容珩道,“您这看不出来吗?”
容珩沉默,走向左边开始拔葱。
“不要拔,用镰刀割掉上面的,把根留在土里。”温婉阻止容珩的动作。
容珩偏头,朝她疑惑的看过来:“为何?”
温婉:“因为还会它还会再长出来的,就跟韭菜是一样的呀,割完一茬还能再长一茬,接着割,算了,我知道你听不懂。”
这话说完,温婉都不指望容珩能听明白了,毕竟是从未下过地的大少爷,估计韭菜长什么样他也不知道。
平日里容珩总爱沉默,这次容珩是真的无话可说。
他其实记得温婉说的菜名,那是炒好的一盘一盘绿油油的菜,只是没见过它们还活着的样子。
瑜姐儿忍不住捂着小嘴,偷笑道:“爹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好笨呀,还是娘亲聪明。”
容珩看了一眼女儿,深吸口气。
罢了,罢了。这里不是他的场子。
“啊!好大的绿色的毛毛虫!”瑜姐儿吓得花枝乱颤,瞬间躲到温婉的身后。
温婉看了后,抖了抖菜叶,淡定道:“这是菜虫,说明这颗菜最肥美了。”
感觉她在这里如鱼得水,容珩楞了一时。
他跟着温婉一路走,听她介绍每样菜的名字,生长季节,来源,种子的模样,开什么样的花,结什么样的果。
她说这些时,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好似是大地的女儿,这里生长的一切,都由她来主宰。
瑜姐儿走着走着渴了,温婉随手摘了片叶子,稍稍一卷,就巧妙的窝成了小水杯,弯腰低头,在干冽的泉水里舀起一捧泉水来,递给女儿喝。
瑜姐儿喝了水,继续兴致勃勃的跟着娘亲,偶尔捡起地上的松果,听娘亲说,如果森林里很潮湿,松果就会收拢,要是到了秋季变干燥,松果就会很神奇的张开。
这么一听,瑜姐儿就去想把松果带回王府里去。
一家子回去时,容珩背着的竹篓已经装满了,手里的篮子也都是新鲜水果蔬菜。
快到门口时,温婉想了起来:“夜晚草地上我们会举办篝火晚会,瑜姐儿,有烤全羊吃哦。”
听到烤全羊,瑜姐儿双眼瞬间变得亮晶晶。
篝火随着夜幕的降临,逐渐升了起来,加了干玉米杆和艾蒿,烧得足足有一人高。
村民围着篝火,手拉着手,转圈,抬手,载歌载舞,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暖黄的光,映照在平王叔的脸上,他笑着道:“我走遍容朝南北,看过大江大河,还是觉得生活在汉城的百姓最幸福。”
“这便是国泰民安,”齐王感慨,接过老丈人倒的自家酿酒,“老温,边境盛世,有你三分功劳!”
“王爷过奖了。”温明江谦虚道。
忽然安静下来,传来一道悠扬的马头琴声。温婉随着琴声,唱起了最熟悉的玛拉伊萨。
平王叔循着歌声望去,见是老七媳妇在和村民一起唱歌。
平日,碍于身份,只能匆匆一瞥。这回,他才有机会细看老七媳妇的容貌。
她的双眸犹如清晨里草原上的露珠,清澈动人。很奇怪,他见过许多美人,比她五官深邃明艳动人的,比她歌声缭绕胜似黄莺的,但都没有像她拥有一种原始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似乎所有阴暗的肮脏的褶皱的东西见了她,都会被照亮,被洗刷,被抚平。
“心像草原一样大,”第一次听见温婉唱歌,不曾想,她的歌声亦如名字,婉转动听,“奔驰欲望的马……”
温婉红唇轻启,每一个字音,犹如珠玉,玎珰落入他的心湖,脑海里似乎浮现了她所唱歌词的画面。
平王叔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个极其龌龊的念头。
他嫉妒老七。
如果他能私藏眼前的女人……
“格桑花还在脚下,转眼间云在天涯。”
不仅平王叔听入了迷,在场所有的人,都沉醉在草原的夜风和温婉的歌声里。
容珩品着酒,神情有些微醉。
他读懂了温婉的歌声,她所怀念的自由和洒脱。
忽然他生出了些许惭愧,她本是无拘无束的野马,却被自己豢养在王府里。
兴许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王府生活,这样金碧辉煌的笼,并不是她想要的吧。
*
翌日清晨,容珩先行起了,去找到岳父温明江,前往马场,带了两匹马回来,一匹是温婉的爱马墨宝,另外一匹是给女儿的枣红小矮马。
容珩知道温婉对草原的喜爱,平日他没什么时间陪她们,便想趁这次机会,好好弥补娘俩。
“七爷,您是要带我们去跑马吗?”温婉看到栓在树下的马,双眸明亮道。
容珩朝她点头,利落的翻身上马。
瑜姐儿学过骑马,也有模有样的上马,只是动作没有爹爹那么潇洒,随后温婉也策马跟了上去。
初晨的草原泛着潮气,鼻腔里满是青草和泥土混合过的清新的味道。阳光和煦的落在草原上,给大地穿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三人踏马,缓缓并行,容珩在左,温婉在右,瑜姐儿在中间。
不远处,一汪包裹在茂盛草原里的清澈湖水,显现出来,湖边牛羊成群,有的甩尾蹬脚,有的打响鼻,还有的低头饮水。
瑜姐儿见到咩咩叫的小羊羔就激动:“娘亲,小绵羊!”
她忍不住两腿夹马,快马加鞭的赶过去。
温婉随后策马跟上女儿,容珩看着母女俩欢腾,不紧不慢的,默默地跟在后面。
“噢!还有大狗狗,”瑜姐儿瞪大眼睛,指着黑白分明的牧羊犬道,“好聪明的狗狗,还会赶羊。”
温婉悠着马,给女儿讲起牧羊犬的来历,告诉她,当牛羊偏离队伍了,牧羊犬就会把他们赶回大部队,当狼来了,牧羊犬就会很机警的提醒危险,所以放牧的牧羊犬非常受到人们的尊敬。
瑜姐儿听得很认真:“好厉害的狗狗。”
温婉看着女儿,道:“你喜欢吗?外祖父有养过牧羊犬,听说最近有生小崽崽,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带一只小狗狗回去。”
瑜姐儿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要,狗狗在这里,可以有很大的草原,能开心的跑来跑去。”
温婉欣慰道:“瑜姐儿知道喜欢是尊重,看来长大了。”
喜欢是尊重,是爱护。后头容珩听见,便暗暗记下了。
*
回到齐王府,已然是夏末。一场秋风卷着萧瑟的雨,笼罩整座汉城,家家都穿上长衣长裤,等到雨过天晴,秋高气爽之时,各自院里铺上油布,均匀的晒上油菜籽。
秋收,也正是汉城百姓最忙的季节。听父母传来消息,幸得今年没有旱涝,百姓的农作物长势很好,硕果累累,只不过非常忙碌,每日天不亮开始收,一直到天黑还没歇脚。
静思居院里的柿子树红了,娘俩用竿子勾了几个下来,瑜姐儿嗷呜一口,咬得嘴边都染了橘色。
柿子很甜,但毕竟是凉物,也不能多吃。
温婉也就只准瑜姐儿吃上一个,剩下的打包到食盒,让春桃送去各府尝尝。
“夫人,清舒苑着人传消息,”葛公公笑吟吟道,“说是明日王妃要去灵山白寒寺祈福求子,请您收拾行装,山上冷,多备几件毛毯。”
温婉:“知道了。”
她隐约记得,正是白寒寺一行,之后便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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