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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将近，天气愈暖。
对于郁书悯而言，微电影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收心准备即将到来的月考。
她腿伤未愈，上学时靳君朝会亲自送她到班级门口。
一次课间，她去学校便利店买笔，偶然碰见叶箐嘉，两人打了声招呼。
“我今早在校门口看到你跟那个靳君朝一起上学啊。”走出便利店，叶箐嘉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询问郁书悯。
叶箐嘉是江乐康他们中途找来的参演，估计是不清楚郁书悯同靳家的关系。为避免滋生不必要的误会，郁书悯坦然回答说：“他是我堂哥。”
但她也有疑问：“你认识他？”
停顿片刻，她恍然想起靳君捷说过靳君朝参演的那部片子获得上届的金奖。
果不其然，叶箐嘉提及这部片子。
初春林荫道，迎面拂来的风温柔，少女脚步轻盈，荡起裙摆。
叶箐嘉在郁书悯面前倒着走，同她说：“应该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他们拍的那部《落雨记忆》，真的很有情书那种氛围感，你可以登学校官网去看。”
“而且，我还听说他跟那个女主角温思暮关系很亲密。”
这话的语气是在向郁书悯求证，可郁书悯一概不知，甚至面露惊诧，想象不出靳君朝会同其他女孩有亲密的接触。
瞧郁书悯怔愣错愕的表情，叶箐嘉猜到她是真不知情，像是戳中某个八卦按钮，眉飞色舞地继续讲：“好像是传在一起了吧，但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个女孩上学期匆匆忙忙地退了学，再也不知道动向了。”
叶箐嘉的这番话猛然点醒郁书悯，仿若破裂的碎片在这一刻复原。
那个女孩是原先坐她位置的人，在靳君朝的心里应该也很重要，否则那日他不会险些跟靳君捷翻脸。
那又是为什么退学呢，而且一点风声都不曾传出来。
大概是真不能在背后讨论别人。
郁书悯一瘸一步地走回班级，远远就瞧见在走廊等她的靳君朝。
相似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清尘出挑，神色漠然，仿若给自己加设结界，旁人心怯不敢靠近。
“你怎么过来了？”郁书悯走近时莫名心虚，视线下滑，看到了他手中提着的奶茶，紧接着，这杯奶茶就递向她。
“君捷下午集联名，已经请全班喝了。我不太喜欢喝甜的，就拿过来给你。”靳君朝不是旁人，郁书悯听完解释后也没有扭捏，接过后和他道了声谢谢。
任务完成，靳君朝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走之前多问了她一句：“今晚我应该会晚点走，要等你一起回去吗？”
郁书悯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待会儿小叔叔会来接我，也跟爷爷说过了，这周末不回靳园。”
靳君朝心底了然，没再多说，抬腿离开。
俊男美女往哪儿站都是一道极为瞩目的风景线。
郁书悯走回班级的时候注意到有多束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经意抬眸望去，同座位靠近讲台的女生对视。
她一眼想起，是上回她不小心撞到肩膀的女生。
郁书悯清楚地窥探到她眼眸中聚拢的敌意，如焚山烈火，烧灼被她凝视者的每寸肌肤。
郁书悯只觉得莫名其妙，默然收回视线，踱回自己的位置。
周围有人想八卦，但愣是没一个人接近郁书悯。
只因她平日里习惯独来独往，和班内任何人的交流都是点到为止，客气又疏远。
也经常沉默不语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温煦的日光漫过她身侧，安静温柔地垂眸写题。
最后一节课，是美术。
美术室离普高教学楼远，除值日生外，皆是背着书包过去。
郁书悯右腿伤未痊愈，走路时膝盖的扭动就仿若细针刺入表皮。
深知自己走得慢，怕挡人道，她就靠边前行。
两栋楼间靠一条长廊连接，忽有一只手搭在她肩膀，出其不意地用力一推，郁书悯膝盖部位一疼，致使腿软了一瞬。
好在她反应快，双手撑在瓷砖砌成的护栏，但胸以上的部位向前倾，从高处往下瞰，就好似站在悬崖，吓得她背后激起一层冷汗，惊魂未定。
尖锐的笑声在那一刻荡进郁书悯的耳中，她心有余悸地扭头望去，只看到那个莫名对她抱有敌意的女生在几步远外，飞扬跋扈地扬起唇角，是在挑衅。
不止如此。
上课后，老师布置完课堂作业就去参加临时会议，偌大的画室，大部分人都在专注完成自己的作品，郁书悯也不例外。
可突然左侧方颜料飞溅，弄脏了她的画和外套，愤然扭头，又是那个女生。
甩着画笔，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好意思啊。”
室内氛围陡然凝固，不少同学投以目光。
三番两次的挑衅，郁书悯捉摸不透她原因何在，但绝不会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个女生，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直接将她手中的颜料打翻至那个女生的画上，甚至溅了那女生半张脸。
最后，学着那女生轻描淡写的模样，一字一顿：“不好意思啊，我也手滑了。”
战火瞬间升级，所有人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郁书悯会直接硬刚。
那女生也错愕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自觉羞愤，想要推一把郁书悯，但郁书悯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
不曾想她被逼急后，直接用另只手甩了郁书悯一巴掌，脆响乍起，耳鸣般的晕眩感让郁书悯恍惚片刻，整个世界仿若按下暂停键。
……
时至傍晚五点，靳淮铮结束会议。
他同其他人一样整理面前文件，打算待会儿去向靳镇北汇报项目进度。
搁在桌角的手机倏然震响，在散会后掀起的杂音间显得格外突兀。
靳淮铮拿起瞥一眼，是归属地在望京的陌生号码，他迟疑两秒接通，起身离开的同时听手机里的人说：“请问是郁书悯同学的监护人吗？”
“我是。”当初他帮郁书悯注册转学，在家属联系方式栏特意留了自己的号码，此时听对方语气肃然，他不自禁地皱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是这样的，她今天在课上和同学发生矛盾，还请您来学校一趟。”
如靳淮铮预料那般，这话落下之际仿若有重石砸在他心头，眉眼间积聚化不开的肃意，道了句：“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靳淮铮将未完的工作先交代下去，至于待阅的文件，都发至他的邮箱，等他今晚处理。
一切都安排好后，靳淮铮独自走入空荡的电梯，下楼去云霆中学。
他表面淡定如初，但思绪紊乱，无数的预想在脑海中飘过，但他唯一且坚定不移确信的，是郁书悯绝不是主动的那一方。
小姑娘的脾性他清楚，若非真惹恼她，她绝不会计较半点。
那他倒要看看，惹恼她的人是谁，是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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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茬的女生名为陈舒楹，父亲是一家规模中等的公司股东，母亲则是普高这边的一名主任。
郁书悯和她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她母亲早在室内等着，哪有妈妈不偏袒自己女儿的，陈舒楹一哭，她妈妈就开始温声细语地哄。
眼前的一幕，莫名让郁书悯想起初中，她也是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百口莫辩，等着靳永铖赶飞机回来。
可是，她没有爸爸了。
想到那年唯一护着她的人已经永远长眠。
一直强忍委屈没掉半滴眼泪的郁书悯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声不吭地听着陈舒楹倒打一耙，哭诉道：“我就是不小心把颜料弄到她的画上，而且已经道了歉，她却直接把颜料扣在我的画上——”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你在走廊上还——”
不等郁书悯辩驳，陈舒楹的妈妈护短说：“舒楹都说是不小心的，也跟你道了歉，你这小孩心眼怎么这么小。”
她心眼小？
郁书悯觉得荒唐地笑了，将遮挡左脸颊的头发全撩至耳后，露出那一巴掌留下的红印子，冷声说：“那这一巴掌呢，也不是故意的？”
陈舒楹哭得梨花带雨，继续强词夺理道：“谁让你先拽我的手！”
她理直气壮地吼一声，反倒将郁书悯贬低成欺负人的那一方，办公室内气氛僵凝，那种涌入脊骨的怒意在时间的消磨下变得疲惫无力。
郁书悯红着眼尾瞪着她。
心里却不停地跟自己说，不能哭的。她又不是陈舒楹，即便现在掉再多的眼泪，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是无理取闹。
“她家长呢，怎么还没过来。”陈舒楹的妈妈也有点不耐烦了，先前她听陈舒楹说过，郁书悯是从江川转来的学生，一外地人还敢在这气焰嚣张。
官大压一头，管理她们班的老师赔笑说：“她父母不在，已经打电话给她叔叔了。”
陈舒楹的妈妈听了后，没忍住讥诮一句：“原来是个爸妈不在身边的，怪不得没什么教养。”
这话犹如一柄利刃，狠狠剖开郁书悯尚未结痂的伤疤。
父亲的死一直是盘踞在她心头的痛，如今却被人以一种尖酸刻薄的言语道出，她眼眸顿时聚拢薄怒，正欲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所有人都在那一刹望过去。
当郁书悯看到靳淮铮的那一刻，心脏空缺的那一块似乎被填满，是孤帆在波涛汹涌的海域里陡然窥见天光。
他的一句话抚过她溃烂的伤疤，痂痕里长出温暖的血肉。
“我是她的监护人，有任何事，跟我说。”
他携这一句而来，让郁书悯恍然意识到，对，她还有一个人可依。
被欺负时，她没哭；百口莫辩时，也仅仅红了眼眶。但就在这一刻，潸然泪下，像一场迟来的春雨洗礼过她的心脏，不亚于父亲离去的那天。
靳淮铮走近，逐渐看清郁书悯脸颊上的红印。
还未说什么，眼泪滑过那印迹，她主动靠向他，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埋头啜泣，也不忘语调委屈地跟他说：“我真的没有主动欺——”
“叔叔知道。”
他都知道。
他抬起手抚过她后脑，让她更贴近自己一点，仿若想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真的站在她这边。
同时，冰冷的戾气在眉间汹涌，他睨过在场的其他人，一语，掷地有声：“这一巴掌，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