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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有千百万个不情愿，贾红线还是依了明月谦，毕竟与他相识多年，这位少寨主的倔强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八年前的那个月夜，任凭她连打带骂，也没能阻止明月谦在月老庙前彻夜长跪，这一次，必定同样是劝不住的。
明月谦还郑重其事地捡了根粗壮结实的树棍，又借了红线的长枪，用枪头将树棍一端削成尖角，虽算不上什么神兵法宝，勉强能当一杆木枪防身。
况且他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他那张脸蛋在夜色里甚是俊美，刀削的脸盘，缀星的双眼，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合，就着月光瞥上一眼，实在是赏心悦目。
红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先前对他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加之一路上有这位神色认真的美人儿相陪，心情更是转为大好。
“仔细脚下。”明月谦感受到她殷勤的目光频频投向自己，却也无可奈何，他随手拨开几条挂在前面树上的草藤，一面更加小心地探着路，一面出言劝道，“山林里的猛兽不会停在我身上，看我也是无益，还不如看好……”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手臂一紧，低头借着稀疏的月光看过去，只见一条细长的青白色小蛇不知什么时候已将他的小臂牢牢缠住。
“别动！”红线也发现了异状，急忙停下脚步出声提醒。
明月谦止住步子不敢擅动，正思量着对策，又听身边“嘶嘶”声大起，朝附近看过去，这才发现刚才因他拨动而落地的那些所谓的“草藤”，竟都是一只只或青或绿的小蛇。
这群青蛇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凶残，它们大概是馋了许久，眼见猎物送上们来，纷纷兴奋得扬起身子，亮出毒牙，嘶嘶怪叫。
最没有耐心的大概是明月谦手上的那只，它稍稍后缩蓄势，便奋力扑咬出去。
但明月谦的功夫没有白练，他稳住身子，速速抬起左手去捉它七寸。
直奔他口鼻而来的那条青蛇，“嘶”的一声，竟在与他相距仅两指处猛然停住——明月谦已经牢牢擒住了它的身体。
青蛇哪肯罢休，奋力挣扎着试图拉进它与猎物的距离，可惜最终也是徒劳而已。
只见寒光一闪，红线扬长枪而起，枪头带动的劲风从明月谦眼前划过，那柄枪精准地将青蛇斩首，它还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嘶叫，尖小的脑袋便已落到了地上。
余下的三条青蛇愤然嘶叫起来，群起而攻。
明月谦反应极快，立马用木枪挑开两条冲锋在前的青蛇，再立枪下刺，将余下的一条截住，红线伺机挥枪刺来，瞬间令它身首异处。
原先被击退的两条青蛇甚有灵性，见强攻不得，速速隐入附近草丛，森林幽暗昏惑，一时间竟寻不得它们的踪影了。
红线持枪后退着靠向明月谦，明月谦也自觉地以背抵背，将后背交付红线，专注地盯着自己这一面。
红线不是个认真严肃的人，分明境况凶险，却还要抽空调笑一番：“谁说猛兽不会停在你身上啦，你人长得好看，怕是连蛇虫都禁不住喜欢你。”
明月谦对这样的“仰慕者”没什么好感：“只可惜，它们这是一厢情愿。”
正说着，一条青蛇自左前方一处草丛中跃出，几乎是同一时间，明月谦手中那柄木枪脱手而出，如一道飞影直奔青蛇而去，那青蛇正好对上迎面而来的木枪，张扬的嘴巴霎时间被尖角刺穿，被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嘶嘶声戛然而止。
“好俊的预判，虽说比我是差了点……”红线变着法子自夸道。
“那一只大概是逃了。”明月谦并没有理会她的半句夸奖，四处探看了一会儿，确定再也找不出地面上草丛里的任何异动，打算前去收回木枪。
可刚刚前行了两步，他猛然感觉头顶月光一晃，再抬头时，只见头顶树杈上竟盘着最后那一条青蛇。
青蛇一跃而下，像一支长枪直直射向明月谦的脸。
但另一只长枪更快。
当明月谦意识到是红线掷枪而出的时候，头顶那条青蛇已在空中被一分为二。
林间再度归于宁静，如若不去想空气中淡淡的蛇血腥味，一切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红线捡回长枪，再次回到明月谦身边，眼角眉梢已爬满了得意：“怎样，我的枪法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明月谦波澜不惊地抚去手臂上青蛇残余的部分，轻巧地吐出两个字：“还行。”
“‘还行’？”红线的眼珠差点飞出眼眶，“我知道你们月老寨藏龙卧虎，可也不至于只给我这么个评价吧……”她愤愤地用枪将地上一条青蛇的尸体挑飞出去，嘟囔道，“我好歹料理了一群五步倒，这么俊的枪法怎么着也能换来几句夸奖啊……”
“五步倒？”明月谦不由蹙眉，又低头检视地上青蛇的残尸，方才他并没有看清那些青蛇身上的纹路，只看到了青白色彩，他道，“我记得五步倒是黑黄颜色……”
“寻常的五步倒自然是黑黄颜色，只是附近的蛇虫猛兽都变了色儿。”红线早已司空见惯，她扬起长枪一指前方，“此处已临近寒潭涧，这一带的动物都成了青白色泽，看起来冷冰冰的，若是再近一些，便连青色的也少见了，等进去寒潭涧里面，那就得有千百个小心，因为你看什么都是雾色的……山下的人常常说，进了寒潭涧会被迷雾吞没，其实大多时候只是招惹了这些难以辨出本来面目的玩意儿，最终被要了性命……”
他们继续向前，明月谦这才知道红线并不是危言耸听。
此地距寒潭涧尚有距离，却已是怪相丛生——空中浅白色的飞虫在断断续续的月光下显现，细长的口器瞄准他们，啄人不得，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前方淡淡的雾气之中；周遭植被向西的那面大多带了一层白霜，似乎是常年受寒气侵袭所致，触手冰凉；地上散落的山石被颜色浅淡的苔藓覆盖，远远看上去就像青色的草团，草团后面，时而冒出几只青白相间的怪异爬虫，它们用一双双黑豆似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不知在琢磨什么，然后又在转瞬间藏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这一切在明月谦看来既新鲜，又危险，可红线就如她先前说的那样，像是在逛自家后院。
前进的路上，她一会轻松地刺穿了一只山鼠，一下又迅猛地踢飞了一只野雉，手头的长枪更是三下五除二地斩断了好几条专门缠人双腿的古怪藤蔓……
不知是忌惮她这凶悍的做派还是旁的什么，又走了半个时辰后，周遭的怪东西竟一一隐去，不敢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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