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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吃人？”
岳麓听龙羽翎把徐飞说的话详述一遍之后，回头把手里刚清理好的一个白瓷的古器交给彭玄：“小彭，这件古器应该是白陶鬶，主要做烧水器、酒器或者礼器之用。你看这形态，像什么？”
彭玄仔细辨认之后，回答：“像鸟。”
“很好。这外形应该是一种禽鸟，古时的东夷人崇尚禽鸟图腾，故此把陶鬶按鸟类的形态仿制，这种器物并不罕见，大多会成组地陪葬入墓。”
“那我们发现的遗迹很可能是上古时期！”
“现在还不能确定，还需要进一步发掘和研究。”
岳麓仔细地做好记录，并顺着话题指导他的学生，“我们不能孤立地探讨一件古器出土的年代，还要结合出土的背景，按照当时的环境综合研究做出判断，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从目前我们发掘的墓穴状态来看，墓室是直接从地面下挖形成的，属于竖穴土坑墓。这类型的墓葬在秦汉以前数量较多，而且史前大部分墓葬也是如此。由于时间跨度较大，所以必须进一步结合墓外环境，以及礼仪性的遗物等其他因素综合判断。”
“知道了。”
彭玄的眼睛都快闪出星星了，他的老师不但学识丰富，而且对学生循循善诱，就算他说错了也不会责怪，说对了还会给予鼓励和表扬，为岳麓目前唯一负责指导的学生，他简直幸运到了极点！估计在他眼中，岳麓目前浑身绽射耀眼光辉，都要出凡入胜了。
“……”反而是龙羽翎觉着自己被忽略了，就像小时候自己兴高采烈地拿着好不容易得到的机器人模型来找岳麓玩，可岳麓却抱着他的练习册埋头做习题，对他贡献出来的珍贵模型一点兴趣都没有，内心那个怄啊，可他又不能打扰岳麓做正事，于是乎只能巴巴地蹲等……
不过岳麓从来不会完全忽略他，只要手头上的东西处理好了，就会回过头来一心一意地跟他说话。
岳麓把后面清理收集古物的事情跟学生们一一安排下去，学生们各自按照分工有条不紊的继续开始遗迹的发掘工，然后他才回过头来，跟龙羽翎继续说道：“你说的事情，之前我也听山民的头领说起过。说是蟠龙沟里自古就藏了怪物，三不五时的会活动一下，导致地动山摇。”
“你也听说过了，莫非真有这事？”
“真有地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很可能是地脉动的缘故。地底的岩浆穿过原有的层状岩石向地面上移，形成岩脉。在没有发生剧烈地震时，地球也存在一种振幅只有几个微米的震动，类似于人类的血脉跳动一样，就是所谓的地脉动，有时在岩脉非常靠近地表的地方变得比较明显。”
“那就是说并没有什么怪物，只是正常的地质现象？”
“我也只是猜测，我对地质学的研究也只是凤毛麟角，具体是不是真是如此，还得要根据仪器检测结果才能判断。”
龙羽翎翻了个白眼，等岳麓完成严谨的学术研究，有了结果，估计黄花菜都凉透心了。
他歪着头凑近看了看岳麓笔记本上天数一样的笔记，忽然声音略显低沉，“岳麓，你找到了？”
岳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他眼中的深邃，看出龙羽翎问他找到的东西，不是什么遗迹或者古物。
他不想隐瞒，点头：“嗯。有点头绪了。”
“我还正打算把资料给你带过来。”
龙羽翎看学生们都走了，便去从他带来的东西里挖了个袋子过来，就是他出门前从办公室带走的密封袋子，递给了岳麓。
岳麓有点奇怪，拿过来拆开一看，里头是一叠照片，非常清晰地记录了猰貐鼎鼎腹上的铭文以及图案。龙羽翎大概是预料到猰貐鼎很可能会像之前的饕餮鼎那般，因为凶兽王复活，失去力量的青铜鼎会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完全锈蚀毁坏，所以马上叫人把猰貐鼎上的东西仔细拍了下来。而岳麓因为被开除了的缘故，并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资料。
岳麓愣了一下，龙羽翎当时应该是非常生气的，可即使再气恼，他还是惦记着要帮他找到答案的事情，不由得心中一软：“谢谢。”
龙羽翎没想到岳麓这么坦率地道谢，一下子也没摟住脸上的表情，笑得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你跟我还客气啥！”
岳麓一边翻看照片，一边说：“我当时也在现场看到过猰貐鼎上铭文，上面有几个文字的形状非常特殊，而且我之前我曾经翻阅过大量文献资料，发现蟠龙沟在夏代时曾经有一个部族在这里居住，而且这个部族的首领还曾经是夏王朝宗神禹王的重要部属。”
他说着，从资料中抽出一张来，那是一张黑底白字的拓片复印件，“资料中有一份记录了蟠龙沟出土的一块石碑，后来石碑早在唐代就已经失踪了，只留下很模糊的拓本，我反复考证过，跟猰貐鼎上的铭文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以我才向学院申请带队过来实地考察。”
“那你现在发掘到了遗迹，是不是证明，你的推测是正确的？”
岳麓失笑：“哪有这么简单，没准只是春秋战国以后的古墓。夏以前的文字本就极为罕见，伏羲龙书更早于夏朝，几乎没有相关的记录，我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全靠蒙的。”
龙羽翎特别夸张地拍了下桌子：“蒙你都能蒙出一个古墓遗迹来，你是要逆天啊岳麓！”
知道他是有意在为自己鼓气，岳麓也是笑了，问他：“那你的案子呢？有线索了？”
“我去看过倒塌的林子，是挺奇怪的，狂风吹倒树木这不少见，但只倒一片就稀罕了。我在林子里还遇到个山民猎人。”
龙羽翎把徐飞的事简要说了一下。
“你觉得他有可疑？”
“可疑还说不上，但他知道些东西是肯定的，就是不愿意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再附近找找有什么线索，回头再跟徐飞聊聊，把他知道的掏出来。”
岳麓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就是说，你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
龙羽翎伸展了一下筋骨，开了一天的车，又扛着大包小包的翻山越岭，他现在就想赶紧洗洗睡了：“那还能咋滴？劳动光荣，破案伟大，谁让咱打小就是个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爱科学、爱护公共财物的五好少年呢！”
岳麓挑眉：“你带帐篷了吗？”
“不有你在吗？”
龙羽翎朝他眨眨眼，相当的理所当然，“我也不占多少地方，粗茶淡饭就行，特好养活！”
反正岳麓这当老师的，肯定没学生敢跟他一屋，他也不嫌弃，凑合凑合呗！
不占地方？！好养活？！怎么听着像在路边捡的流浪大狗？
岳麓打量龙羽翎高大结实的块头，这家伙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别瞅着套着宽松运动服不怎么显块头，可要脱光了那胳膊圈足比他粗两倍。挺占地方的呀！
只不过这时天都快黑了，这里不比城市，山路难行又没有路灯，唯有天上的星星月亮照亮，即使摸黑回到村里，村民都早就上床睡觉了谁还搭理他，这时候让他再跑回去找地儿住，确实也挺不人道的。
“我可先说好，这可没有你要的新毛巾。”
显然岳麓低估了龙羽翎的龟毛程度，他不但带了新毛巾新牙刷新牙膏，还带了自己的枕头和睡袋。
也不需要岳麓点头，他相当自觉地抱着自己的行李，堂而皇之地钻进岳麓的帐篷里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整理好，睡袋并排在岳麓的睡袋旁，牙刷毛巾也放在岳麓的水杯旁，放着衣服的行李背包放在岳麓的背包旁。末了，他抱臂环视帐篷的情况，对这种鹊巢鸠占的行为相当满意地点点头。
跟岳麓睡一被窝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龙羽翎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中。
小时候的岳麓可不像现在这么难搞，还没长成现在这样体型高得像棵挺拔的白杨，脾气倔得像头边打还边倒退的驴之前，还是个白净又漂亮的小孩儿。刚开始父母亲失踪的时候，他被带到龙家，由他父母的好友帮忙照顾着，即使再坚强，也都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没了爸爸妈妈，突然变化的生活环境，不熟悉的房间、床铺、被子，他在晚上其实根本睡不着觉。可他又不说，只是脸色一天比一天的颓靡，直到有一天终于熬不住咕咚在课堂上晕倒了，听龙妈妈说，龙羽翎才知道岳麓长时间睡眠不足……他原来一直都睡不着。
到了晚上，龙羽翎偷偷瞒着爸妈溜去岳麓的房间，爬上岳麓的床去，不管岳麓高不高兴、愿不愿意，反正抱着他就开始打呼噜。其实小时候的龙羽翎身体贼棒，那天晚上他睡得特别好，特别快，所以他其实并不知道岳麓后来睡没睡着。但自此之后岳麓就再没有因为睡眠不足晕倒过。一个被窝睡到后来，直到入住学校宿舍了，才变成上下铺的关系。
“同学们，收拾一下，准备吃饭了！”
外头传来岳麓的声音，龙羽翎这才从回忆中抽身，转身出了帐篷。
其他一直在遗迹探方的地方工的同学也都回来了，边收拾东西边聊天，大概是今天有了重大的发现，大家伙的情绪特别高涨。
见龙羽翎出来，岳麓就给大家介绍了一下他的身份和到这里来的原因。毕竟是在荒山野岭，虽说有老师带着，可这里的山民彪悍，环境也陌生，同学们见有警察在，顿时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对龙羽翎自然是更加热情了。
龙羽翎也一一记下了同学的姓名。有位好奇的女同学忍不住发问：“龙警官，您跟岳博士是什么关系啊？”
“他是我的……”龙羽翎突然一抬手臂，揽了岳麓的肩膀把捞了过来，特别亲密暧昧地歪着脑袋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你觉得呢？”
“干嘛呢？正经点。”
岳麓拍开他不正经的大爪子，私底下关系好是一回事，却没必要在外人或者学生面前显露出来。
龙羽翎收起玩笑，认真地跟同学们解释道：“警队有时遇到些特殊的案子，需要一些专业协助，因此我们聘请岳博士担任我们特异案件搜查处的顾问，为案件提供专业的意见和建议。岳博士对我们破案提供了相当多的帮助，有好几个案子如果没有岳博士的专业协助，恐怕破不破得了都两说。”
“喔！原来是这样啊！”
他这么一解释，其他同学看向岳麓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毕竟岳博士在学院已经是相当有名的讲师，专业知识过硬，授课又特别吸引，能跟在他身边学习的机会那几乎是抢破头的。现在知道他竟然还给警队当顾问，太厉害了！
岳麓不由悄悄拐了龙羽翎一手肘，给他一个眼神：‘吹，继续吹！牛皮不怕吹破了？’
龙羽翎耸肩：‘我说的是事实好吧？’
刚好这时候负责做晚餐的两位同学把做好的饭菜搬了上来，在遮雨棚下的桌上摆开来，热气腾腾，让人食指大……啊？！
“……”
龙羽翎瞧着他们的晚餐，眼睛瞪得快脱眶。
一锅米饭看着就是夹生没煮熟，估计是水放少了，焖时间也拿捏不准直接没煮透就开锅。另外两大盘的菜就更让人头疼了，土豆炖肉直接是没怎么放水给炖的，没翻个，底下估计都焦黑黏住了锅底，散发出烧糊的气味。另一盘番茄炒鸡蛋瞧着还行，就是不知道下了多少水，番茄估计是冷水就给丢下去的，严重出水都成番茄汤了，蛋液直接洒下去的完全不成形炒成蛋糊一样黏附在番茄身上，浅红色的汤汁配着半生不熟的番茄，实在让人相当没有食欲。
可就这样，岳麓和几个学生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分好了碗筷就已经是要舀饭开吃的节奏了。
“等一下！”
龙羽翎喝住已经准备扒饭的岳麓，“你这……你们就吃这个吗？！”
“不然呢？”
“这是人吃的吗？”
“怎么说话的？”
岳麓皱眉。荒郊野地的难道还想要五星级餐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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