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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对于咸族长的盛情邀请，龙羽翎也没有拒绝，反正天已经全黑了，再开车绕山路出去没准又不知道被岳麓带哪个坑里去，在山里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过夜，他倒是没什么，岳麓瞧着文弱书生模样的就不好说了。
告别咸虞渊，又是由彭玄带他们到客房安顿。
房间的位置建在山庄的另外一面，环境清幽，尽管平日没有什么客人，通往客房的道路和客房外的环境都打扫得非常干净整洁。打开门后，房间不但是宽敞干净，而且房间后面敞开的居然还有单独的露天温泉小池。
龙羽翎打量了客房，不由咋舌：“我说小彭同学，这里竟然还有温泉？！太奢侈了吧？”
彭玄挑眉，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十巫族本就能察阴阳浓淡，观山川之气。再说我哥对山川行藏了如指掌，能点地脉之源。”
龙羽翎笑了：“光找温泉有啥意思，你哥咋不点个矿挖一下呢？！”
彭玄一脸正经地解释：“我哥说金石乃山川福泽，轻易不取。取地脉温泉已经是借福了，怎么还能去挖矿呢？”
卧槽，这还真不是不行，而是不想而已。
“……好吧，小彭同学，你赢了。”
这两个一个是警察一个是研究生，斗嘴说话时却像是两个未成年的小学生般，岳麓颇感无奈，但也不去阻止，自个儿走进其中一间房，在他们两人愕然注视的目光中，妥妥关上房门。
“……”
“……”
老师不在，彭玄也没兴致逗留：“龙警官，请自便了。”
“诶，我说小彭同学！”
龙羽翎大手一拍，摁住他的小脑袋，凑过去，呲开又整齐又牙口好倍儿棒的白牙，“我们的岳老师今天累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要是半夜三更的有个什么小贼爬墙骚扰的话，我枪里的子弹可不长眼的喔！”
“……”彭玄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感觉自己被威胁了，没错，是威胁！
这人是警察吗？！怎么调调跟流氓似的？！
“bye了呀！”
心满意足地把狠话撂下，龙羽翎拍拍他看着聪明实则蠢萌的小脑瓜，走进另一个房间。
房间的布置相当简洁大方，并没有什么奢侈的装潢，甚至墙上挂着的墨画，也没有特地装裱，只像是谁人在何时随心而，就这么画完了挂上去，水墨在宣纸渗透交融，绘出的不过是一丛墨竹，却叫人感受到风过竹林，摇摆有姿。虽然没有落款，但岳麓根据之前见过咸虞渊以指代笔画的怪物，辨出这副画应是咸虞渊所。
床铺上摆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大概是制式的服装，应该是他们在过道上看到的其他人穿的那种灰白的便服，袖子和裤腿都宽大舒适，触感也是柔软崭新。
他们留下来借宿的决定，似乎也在咸虞渊预料之中，甚至于外头冒着热气的温泉水，大概也是早已备好。
换了其他人，大概会开始对咸虞渊这种运筹帷幄甚至于可以说是未卜先知的能力感到畏怯，但岳麓却觉得那个实属不易。在外人面前必须如松柏屹立，不动如山，在家中自在时淡然如水，喜静平常的人，有这种能力，恐怕更多了一些不得已的劳心劳力。
岳麓走到外面，虽说是露天，但实际上都有高墙间隔，温泉池子相当宽敞，简直十个人泡下去都足够了，池边以石头砌起，并没有刻意雕琢，反倒显得古朴灵润，温泉水冒着腾腾热气，确实挺诱人的。
“……”
龙羽翎在浴室内洗了个战斗澡，用大毛巾围了下半身，边用另一条毛巾擦着肩膀和脑袋的水滴，边走出来阳台的位置。
放目四处，到处是林海，完全没有人烟。十巫选这种荒僻之地，想必也是为了避开普通人。
其实龙羽翎的爸爸也有几处类似的别墅，只不过龙羽翎对去荒郊野岭度假并不感兴趣。在特训营里待久了，他看到这种野树林，就习惯性地想找棵树爬上去蹲一下，或者挖个蛇窝逮只兔兔烤一烤。
记得倒就有一回他确实是跟着去了，他老爸老妈在别墅里住了三天，愣是没找到自己儿子去哪了，最后差点报警，还是龙羽翎自己第三天从山里头出来，说是溜达的时候发现了可疑人员，偷偷缀了尾巴跟了去，发现山坳里有个制毒工厂，于是被他给端了，现在回来是因为手机没电没法报警，回来借了老爸的手机报警……自此之后，他家二老就对带儿子去度假这个事放弃，丢下龙羽翎，直接愉快地二人世界。
外头空气清冽，安静得只剩下风的声音，所以隔壁有人趟入水中的声响就变得特别清晰。隔壁不就是岳麓吗？
龙羽翎边歪头磕磕耳朵，把洗澡不小心淌进去的水弄出来，边想象推理岳麓在干嘛，如果岳麓的房间跟他这边是一样的话，那在这个时间，这个位置，估计他是打算泡温泉吧？喔……也是，这一天下来跟着他东奔西跑的，温泉这个东西也能解乏，是个好东西……
泡温泉，他应该没带泳裤吧？
喔，不过如果是单间的话，不穿泳裤，也是可以的……
等等！！
龙羽翎第一次对自己快速的推理以及强大的想象力而感到绝望。
隔壁是他发小在泡温泉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光屁股的岳麓打小没见过一千，也至少见过八百回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啊，所以再见八百零一回，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这温泉水并不是人工抽取的地下水，而是因谷地交合之处，循裂隙上升涌出地表的泉水，这种泉眼难能可贵，但隐于山中几乎无人能知，恐怕也就只有十巫族这样通晓天地万物的非常人，才能找到泉眼，还在这上头建起山庄。
岳麓靠在石壁上，大半身子沉入水中，肌肉和关节都得到了松弛，热水令血管扩张促进血液循环，确实非常舒适，之前遇敌的紧张、追查的疲惫之感瞬时弥消大半。
“呼——”
岳麓长长舒了口气，却在看到墙头上突然出现的人影给吓了回去。
“！？”
翻下来的人影站定，原来就是隔壁住的龙羽翎，看他湿漉漉的脑袋，腰上绑了大毛巾，就这么翻墙过来了，看见岳麓泡在水池里，露出惊讶的表情：“岳麓！正想找你说个事——诶呀，你在泡温泉啊？要不咱倆一起泡吧！”
“……”这几句话要拆开来听似乎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连在一起而且语速极其连贯不带喘气了跟背台词一样的说出来，就很有问题了。
蒸汽晕染过的眼睛微敛，岳麓问：“你隔壁不是也有温泉吗？”
“没有啊！我隔壁的池子是空的。”
龙羽翎打死也不会说他已经故意把水放掉了。边说边相当自觉地坐到池边，把腿伸进去池子里，而且还煞有介事地解释：“我刚已经洗过澡了，头发都还是湿的。”
“行，你洗没洗我也不介意。”
岳麓抬手甩了他一脸水花，“别磨蹭，要进来就快点进，小心着凉了。”
“喔！”
龙羽翎非常愉快地“咕咚”一下跳进水里，温泉确实令人非常舒适，他摊开双手靠在池边，半扬起头，感觉到身体骨骼和肌肉都得到了放松，忍不住偷摸眯着眼打量不远处的岳麓。
岳麓可没有他那么大开大合的，他是几乎整个人泡在水中，只露出了肩膀的位置，因为没有特别经受锻炼，他的肩膀并没有龙羽翎那么宽厚，虽说不到瘦弱，但轮廓依然比较明显，颈部往下拉到锁骨，线条极具骨感，锁骨往下的胸脯已经入水，但在迷蒙的烟雾下，透明的水荡漾模糊了影响，龙羽翎依然能够看到……
这家伙的脸他应该很熟悉了才对，那张他熟悉的脸颊上，此刻染上了一丝因为泉水熏蒸导致的红晕，嘴唇的颜色也更深了一些……他似乎现在才发现，岳麓的睫毛真的很长啊，像一丛小扇子，在水雾中挂上了一滴晶莹晃动的水珠，啊，他眨眼了！那颗水珠掉了！诶呀，可惜……龙羽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些什么，他注意到岳麓的眼瞳并不是纯黑的，在光流淌过时呈现出一种琥珀的晶莹……原本看向远方的眼睛，忽然在眨眼的下一瞬，转了过来……
“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吓得龙羽翎连忙低头看自己，看完更吓得直接拉毛巾把自己盖住。
“啊？啊！啊……啊！就是说，啊！对了，你觉不觉得周砚初把李旭带来警局有点奇怪？”
说完他有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几天下来，岳麓跟他一直东奔西跑的，好不容易放松一下，自己怎么就不长眼地又扯回工去了？！
岳麓倒不觉得他在他休息的时候来讨论案情有什么不妥，龙羽翎风风火火的性子，他也是习惯了：“你说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既然已经说了，总不得把话咽下去，龙羽翎只好把自己先前的疑问提出来：“我之前觉得李旭是来找他的妻女，可如果像咸虞渊说的，李旭已经尸化了，那他对他的女儿和妻子应该已经没有感觉了才对，即使还残留了一些对女儿的想念，但绝对不会是周砚初把他带去警局的目的。”
尽管对周砚初并不能说熟悉，但像他这种有所图谋的家伙，怎么想也不会那么好心，把李旭带去警局，就为让他们父女团聚见上一面那么简单。
“……”然而岳麓却意外地沉默了。
“岳麓？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你没有说错。”
龙羽翎敏锐地觉察到岳麓似乎没有把话说完，甚至说，他似乎在隐瞒什么。这种感觉令他相当不适，就像当初岳麓瞒着他去见杜薇的时候，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浮起了一种异常的不安。
“岳麓，你是不是……”
忽在此时，山庄突然响起一连串的铃铛响声，铃铛声连成一片，极速且刺耳。骤然间林海深处火光灼灼，不远处响起了喧哗的人声。
岳麓眉头一紧，仿佛有所感知般直起身来，目光看向火光的方向。
龙羽翎不是笨人，如果说他在岳麓眼中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那么同样的，对岳麓的肢体语言甚至一个眼神他也同样是了然于胸。一瞬间，他已经想明白其中究竟，登时愣住了。
“岳麓，你……故意的。”
岳麓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愕然的神情，也知道自己是瞒不过像野兽一样敏锐的龙羽翎。
“对。”
“你早就猜到了周砚初的目的，不是带李旭见他的妻女，而是故意让我们看到李旭利用祝由符图尸化的情景，这样必然会引起我们的疑问，去找真正掌握祝由符图的人问清原委。他要的，是我们为他引路。”
“……”岳麓沉默不语。
他不解释，也不否认，却让龙羽翎胸中的火气却更盛，岳麓这么聪明，恐怕打一开始就明白了个中究竟，却提都不提，甚至还有意引导，让他们从魏局处拿到了十巫的居处，驱车前往，就像引路蜂一样。
“你就是想把周砚初引出来。”
“……”岳麓眼皮跳了跳，目光斜下低垂，破天荒地没有直视龙羽翎，“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但你把彭玄、咸虞渊，还有这里的所有人的安危都算计进去了！！”
他是警察，目的就是要保护普通的人，而他最难以容忍的，其实并不是岳麓对他的隐瞒，更多的，是因为岳麓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地把旁人也拖进危险之中。
龙羽翎的愤怒无处发泄，抬起一拳打在水面，他力量极大，激起的水花扑了岳麓一面，泉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岳麓的脸颊滑落，不知是不是有水滴溅入眼睛，他的眼睛眨了眨，眼眶内泛出了几线血丝。
要换成是其他人，恐怕龙羽翎已经直接上拳头了。然而即使此刻胸中怒火腾烧，但他却始终无法对岳麓说出再狠的话来，他腾然起身，拉起自己的毛巾离开温泉，带着一身水气利落跳过围墙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必是要穿上衣服出去查看情况。
他并没有看到岳麓隐忍的目光冷如寒冰，在水下的手，早已无声地攥紧成拳。
龙羽翎穿好衣服之后并没有走正门出去，而是直接从阳台的位置一跃而下，他所在的客房下面是一片陡坡，黑夜中的龙羽翎灵活得就像一只猎豹，完全不受树木灌丛的干扰，在林间飞速穿行，向火光的方向冲去。
火光燃起的地方，显然是被人纵火焚烧，十多个身穿灰色衣衫的十巫族人正在扑打火焰，毕竟火烧山林，万一火势蔓延，灾难可想而知，十巫族人当然不会让他们的山庄因为山火毁于一旦。火焰非常明亮，引走了他们的注意力，在丛林的深处，蠢蠢欲动的影子像鬼魅般游动不定。
偷袭者呈包围圈开始向十巫族人包围过来，然后他们躲在黑暗，却没有注意到黑暗中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存在。
“切，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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