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你怎么来了？”
为了避免暴走的霸王龙误伤无辜，岳麓赶紧打发俪珠儿回去，虽然那姑娘不太情愿，但岳麓板着脸的时候，是连最皮实的学生都得不敢顶嘴，一句安排下去，没有说不老老实实去做的，更遑论一个住在山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了。
把俪珠儿打发走了，岳麓带龙羽翎进考古工的营地。
营地由于是临时设施，只是因地制宜地撑起了几个住宿的帐篷，为了方便露天业，还架设了防晒网和避雨篷之类简单的基础设施，避雨篷下面放了桌椅，大概是他们平日吃饭休息的地方。这些物资都是岳麓和学生们一点点背过来的，自然做不到应有尽有，桌椅板凳还是问当地人借用的，看着就寒碜。可出门在外，而且还是去这种山坳偏僻之地考古，那也只能是因陋就简，要求不了太多。
原本龙羽翎就一肚子气。
岳麓这种告诉了所有人他的去向，偏偏就一个消息都没透露给他，就像小时候岳麓去参加有奖金的数学比赛，跟班上一堆学霸一起去的，却偏偏没有告诉他，他傻愣愣地坐在科室里，看着岳麓的位置空无一人，过后才从其他人嘴里知道他的去向。这种被丢下来的感觉，在龙羽翎的心目中，就是这一种赤裸裸的背叛！
气还堵在喉咙上，岳麓竟然还用这种“你来干嘛？”
的语气跟他说话，登时好不容易压下怒火的霸王龙又开始愤怒跳脚。
“我怎么就不能来？”
龙羽翎一屁股坐下，瞪着岳麓，“合着你畏罪潜逃，我还就只能蹲在局里头等你回来自首吗？”
岳麓皱眉：“怎么说话的？谁畏罪潜逃了？”
龙羽翎说话冲，岳麓也不是软柿子随他拿捏的，“如果龙警官记性不好，我勉为其难地提醒你一下，我已经被你开除了，不再是搜查处的顾问。而且我为考古系客席讲师，带学生到野外实习，应该不需要向警局备案吧？”
他说的句句在理，也句句戳心。
单从吵架上论，无论是从逻辑语序，还是言辞锋锐，龙羽翎从小到大是拍马追都不是岳麓的对手，再加上这次也确实是他一时意气，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岳麓给开除了，岳麓竟然也不解释也不辩驳，非常老实地回办公室默默收拾了东西走人，搞得他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所适从。
龙羽翎并不是真的想要开除岳麓。
他是明白岳麓的坚持，也理解他的苦衷，可他却并不希望岳麓为了达到目的，剑走偏锋地把自己陷入危机之中，一次、两次他能够赶得上，那第三次呢？万一哪一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岳麓因为自己的倔强，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再度陷入万劫不复的危险之中，甚至危及生命……光这么想，他脑门就像发生了核爆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当时只是想着给他点教训。原本以为过几天岳麓应该也会服软，可那家伙非但没跟他说上一句话，竟然还收拾包袱带着一帮学生跑山坳考古去了！瞧刚才那情况，还带开桃花运的！！
龙羽翎嘴巴驳不过他，拳头又不能打他，浑身的力气没处使，只能全往眼睛使劲，凶巴巴的眼神可又带着一种憋屈，就这么瞪眼盯着岳麓，这表情真是绝了。瞬间让岳麓想起小时候这家伙一说不过他，就盯着他看，一副你就持着脑袋瓜子比我灵光、比我聪明就欺负我的模样。
再加上旁边还放着的他辛辛苦苦爬过三座山头才带过来的大包小包，居然还有一小箩筐水灵灵的红苹果，岳麓怎么会不知道这过来的山路如何崎岖难行，他们师生光是把生活用品带过来就已经够呛了，真不知道龙羽翎是怎么在没运输工具的情况下给生生扛过来的。顿时岳麓啥想法都没有了，根本没法跟他置气，这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吧？
“唉……小羽，我是理解你要我离开的原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岳麓转过身去，拿了温水瓶和杯子，倒了杯水递给龙羽翎，跑了那么远的路，又扛了那么多东西来，估计该口渴了。
龙羽翎特别憋屈地瞅了一眼那杯子，旧的，还是用过的：“你的？”
“不然呢？”
其他人的杯子你也不肯喝啊！
“……哦。”
龟毛的龙队长对岳麓的用具倒并不抗拒，走了一路他确实也渴了，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杯水，山里可没有自来水，喝得水都是取自山泉中，所以特别甘甜，龙队长的火气立马压下去大半，“你是觉得我会阻止你吗？”
岳麓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对龙羽翎太了解，基本上已经到了根据龙羽翎起身的姿势都能猜到他是口渴去拿水还是喝多了水去尿尿的程度，所以他非常确定，龙羽翎是绝对不会同意他的做法。也确实，就算是他自己，也认为龙羽翎的阻止非常合理。由于对方的存在实在太过神秘，有什么隐藏的实力也未可知，当时无论是咸虞渊还是他，都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的保证安全，更无法完全预料结果，甚至如果当时不是彭玄突然异化为战斗力奇高的麒麟，他们还不一定能够撑到龙羽翎带人来救，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瞧他老实点头的样子，龙羽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岳麓的想法还真跟咸虞渊说的差不离。这帮聪明过头的家伙……在他看来，岳麓和咸虞渊都属于思虑过多的家伙，简单的说，就是太聪明，想法太多，考虑太多，导致脑袋秀逗了。
“你问过我了吗，就知道我肯定会反对？”
“你不反对？”
岳麓挑眉。
“反对啊！”
“……”
“废话。要我放你一个战五渣去跟那群异族人硬刚？我的脑袋还没被门夹到好吧？”
龙羽翎放下空掉的杯子，“但是你告诉我的话，咱们可以商量着考虑一下其他更稳妥的做法，就算没有更好的办法，仍然是照你想法去做，但至少可以让我先安排布置一下，减少安全风险。你们这种聪明人，其实比笨蛋更笨，常常是脑门子一热啥都做得出来。”
“嗯，是我错了。”
“当然是……诶？”
龙羽翎以为自己耳朵入了风，听错了，岳麓竟然道歉了？！
“我应该更信任你一些，也许我还没习惯……”他太习惯一个人去面对，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时候，即使聪明如他，竟然是有几分不知所措的。
他也并非冥顽不灵、刚愎自用的人，龙羽翎尽自己的职责没有任何错，而他一意孤行确实造成了很多人的麻烦，尽管他有他自己不得已的理由，但结果如此，容不得他逃避龙羽翎的斥责。因而当时的开除，他也坦然接受。
龙羽翎的丹凤眼瞪得有点大，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看太阳的方向，今天是从北边升起来的吧？不是啊，还是在南边啊！
岳麓微微低垂着头，露出纤细又白皙的脖子，俊美的侧脸平日里总是过于聪慧而显得有些冷峻，可现在大概是因为鲜少坦率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会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带着些不知方向的飘忽，只一个劲地盯着地面一个莫名其妙的坑好像那里埋着金银财宝似的，特别老实可爱。
要是让他的学生看到了，估计眼珠子都要掉满地。
当然了，其实也就只有在龙羽翎面前，岳麓才会有这么放松的短暂一瞬。
“那你得赶紧习惯了。”
龙羽翎嘴角咧出来的笑意有点过大，背景已经出现各种开花，之前所有的生气、愤怒、委屈啥的，简直就像微风细雨落在炎热午后的地面上，烟儿都没有就消散无踪了，“魏局说了，开除这个事儿，我说了不算。所以啊，你把这里的摊收拾收拾，赶紧跟我回去吧！”
“不行。”
一说到考古这事，岳麓就不含糊了，抬起头来一脸的严肃认真，“我带学生出来考察，怎么能半途而废？考古研究不是野外秋游，那是为了让学生加强考古理论水平和对田野实地发掘能力的培养。考古学有别于文献史学的地方，除了通过史册古籍上了解历史，更是要通过对遗迹发掘，再结合动植物遗存、土壤等样品收集与提取，进一步印证书本所得理论，得到更直接、更深层次的理解，才能真正领会考古学为一门多学科综合研究的真正魅力。”
为考古学者，岳麓很清楚比起大学里的社会、经济、农工等类的科学，考古绝对不是一个有趣的学科。好听有趣的“神秘”故事，什么手持火把深入洞穴，考古学家寻踪探宝发现古代宝藏，那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在现实的考古业中，挖掘重要遗迹时那只能是日复一日的拿着手铲刮面、找边、切壁、挖土，本身就是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那必须是真正懂得考古的魅力所在，才可能保有一份对考古工的持续热情。为老师，即使只是客席的讲师，他也有责任正确引导他的学生。
“啧，那你要搞多久？”
龙羽翎也知道岳麓在考古工方面的严谨认真，让他丢下学生自己个儿跑回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看情况。我们才刚来，根据前期的考察，以及近几天布方和挖掘的情况来看，文化层堆积较厚，遗迹现象丰富，蟠龙沟里很可能存在之前未发现的遗迹。”
岳麓忽然想起龙羽翎的到来，“倒是你，来干嘛？”
“下乡送温暖。”
龙羽翎指了指那大包小包的，“这都我妈叫我带过来的。就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睡不香。”
“少来。”
岳麓可不相信他的话，关心肯定是会有的，但特地给他把东西送过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又不是三岁的娃娃被老师带出去秋游活动，“是有什么案子吧？”
龙羽翎把杯子往前挪了一下，岳麓很顺手地给他再倒了一杯水。
“岳顾问有兴趣？”
岳麓眨眨眼：“目前停职中。”
过了那短暂的放松时光，恶魔尾巴复苏中。
“啧，你个人真的是……”龙羽翎边喝水，心想岳麓这家伙实在太难啃了，骨头搞不好是钢铁，他就算自负牙口再好，也得咬嘣嘴，“也没什么，这里的县警发现了在碧曜潭附近的山上有大片的树木倒塌了，没有人为砍伐的痕迹，而且看上去像是被剧烈的狂风刮倒。”
“这个季节，应该不会有台风。”
龙羽翎点点头：“我查过鲁阳县的天气情况记录，近一个月都没刮过二级以上的风。更别说是台风了。”
“那倒是有些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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