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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

吕媄娘醒来时,她正躺在沁芳斋的闺房里。

林氏看到小女儿眼睛睁开了,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一半来。

郎中临行前交待过林氏:“只要小姑娘醒过来以后,认得人,能说话,就无煞大碍。不过,病人还是需要多休息两天,莫不可再跑到毒日头底下,暴晒。”

林氏一边为吕媄娘拭汗,一面说,“媄娘啊,你可吓坏娘啦!”

吕媄娘见到母亲忧心的面庞,笑一笑,道,“娘,我没事。我就是今天饭吃的不够多,所以才没有力气,晕倒了。明天,我多吃点饭,就好了。”

林氏笑道,“我女儿真好。”

吕媄娘又道,“我今天见到公主殿下了!我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林氏道,“好,咱们媄娘见到公主殿下了。你给娘说一说,那小公主殿下长什么样子?”

吕媄娘道,“小公主殿下,比我还小一岁呢。她好漂亮,好高贵。让人有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小公主殿下时而给人感觉刁蛮任性,让人难受;时而又觉得她顽皮可爱得很。”

林氏闻听吕媄娘说过这一番话,心才完全放下来。她端来一碗冷盐水,一勺一勺,喂给吕媄娘喝下肚。

吕媄娘道,“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林氏道,“未时。”

吕媄娘道,“小公主殿下走了没有?”

林氏道,“听说小公主殿下,晌午之前就离开崔府了。”

她俩人说到这时,丫鬟玥绣走进来,禀林氏道,“才刚,老夫人派人来问候媄娘小姐。并送了时鲜的果子,我都收下了。老夫人还交待,媄娘小姐这两天的请安就免了罢。”

林氏听毕,就让玥绣退下去了。

林氏又问吕媄娘想不想吃些什么东西,吕媄娘这时候只觉得疲倦无力,她摇摇头,便又合眼睡去了。

不知道这一觉睡去,又过了多少时辰,她在似睡非醒间,听见爹爹和娘讲话。那些话又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

“那小子命大,还活着呢。”

“怎么不见你带方儿回来?”

“他失踪了。”

“方儿会去哪儿了呢?”

“这.......这.......我也不清楚。这孩子怎么睡这么久还不醒?”

“媄娘......媄娘......”

吕媄娘听见有人喊她,她很努力,很努力地睁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她害怕起来,扯开嗓子叫“娘!娘!”可是,她又张不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林氏用力晃动吕媄娘的小肩膀头,将梦魇中的吕媄娘摇醒。

吕媄娘用小手揉揉眼睛,环视屋中,见除了她自己和娘亲,没旁人。她道,“娘,刚才爹在这儿吗?”

林氏点点头,道,“你爹来看过你,他已经走了。现在温书去了。”

吕媄娘又问,“爹和你说什么了?”

林氏道,“你爹呀,说你能睡呢!”

林氏话毕,叫丫鬟端上来一碗莲子粥、一盘蜜枣凉糕和一碟清脆爽口的小菜,道,“睡了一下午,你也该饿了,吃点东西吧。”

吕媄娘寻思,刚才好象听到爹和娘说话,提到大哥。恍忽间,她也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吕媄娘此时饥肠辘辘,她想,“先吃饱肚子,再想旁的罢。”吕媄娘端起粥碗,三口两口,半碗粥已下肚。她又夹起一块凉糕,整个放入口中,险些没噎到了。

林氏道,“女孩子吃东西,要优雅些才好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你急什么,又没有人同你抢。”林氏嘴上虽如此说,但见吕媄娘能吃能睡,她就更加放心了。

吕媄娘咽下口中食物,佯装优雅,慢吞吞地道,“娘教训得是,小女知错了。”

林氏就被她逗乐了。

食毕,林氏陪着吕媄娘,给她讲了几个《孝经》中的故事,一直到亥时,吕媄娘又打起哈欠了,林氏才安排翠微照看着吕媄娘睡下,林氏才回屋去了。

次日,吕媄娘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丫鬟翠微服伺她洗潄、用餐后,她正躺在床上无趣,碧萝进屋来报说,妙清小姐来探望了。

吕媄娘让丫鬟请崔妙清进屋来。崔妙清在吕媄娘床边的绣墩上坐了,神情关切,先问,“妹妹可好些了?”

吕媄娘笑道,“我没事。只是,昨天我一晕倒,累大伙儿担心,又搅散了击鞠比赛,我真是过意不去。”

崔妙清忙道,“妹妹快别如此说了。昨儿,我们大家伙都快被太阳那个大火球给晒死了。

媄娘你这么一晕倒,我们倒也不用陪着公主殿下一起在日头下暴晒了。咱们哪有反过来怨你的道理呢?咱们倒要谢你还来不及。”

她们说话的功夫,翠微端上茶来。

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没多一会儿话,外头碧萝又来报,“芷蕊小姐来了。”

吕媄娘闻听,惊讶道,“芷蕊小姐?”。碧萝点头,确认道,“没错,是芷蕊小姐来了。”

吕媄娘这才吩咐碧萝让崔芷蕊进屋来。

崔芷蕊入内,见崔妙清也在,她道,“妙清妹妹也在呢。”说话时,翠微已经搬了个小杌子,挨着崔妙清坐的绣墩放好,又另端上茶来。

崔妙清道,“芷蕊姐姐是专程来探望媄娘妹妹的?”

崔芷蕊面色和悦,笑道,“正是呢。”话毕,她转身向躺在床上的吕媄娘道,“妹妹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崔妙清心道,芷蕊姐姐今儿是怎么了?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吕媄娘亦是受宠若惊,她想起以前芷蕊姐姐对她冷若冰霜,今儿怎么就突然温暖起来?

吕媄娘含笑道,“谢谢芷蕊姐姐关心,媄娘今日感觉好多了。”

崔芷蕊莞尔一笑,道,“这可好了。”说完,她又道,“姐姐之前对你有些误会,怠慢妹妹了。我这心里头过意不去。望妹妹心宽些,莫要记在心间才好。”

吕媄娘自然听得懂崔芷蕊话中意思。面对崔芷蕊突然转变,吕媄娘有些不知所措。只对着崔芷蕊憨憨傻笑。

崔妙清和崔芷蕊陪着吕媄娘说了一会儿子闲话,吕媄娘听两位姐姐聊起十姑娘崔怡配给谢朗一事,颇为十姑娘感到惋惜。

她们又在一块儿玩了一会儿簸钱游戏。崔妙清和崔芷蕊二人到午饭时候,方才离开沁芳斋。

八月初五日,天气阴雨连绵。

吕媄娘临窗而坐,看着外面细雨连珠。她不由得想起大哥吕方来。心道,“也不知此刻,大哥在做些什么事情呢?”

吕媄娘从父亲那里得知,大哥活下来了。可是,大哥去向不明。

她高兴大哥还活在世上,忧伤与大哥分离,相见之日更是遥遥。

困在深闺中的女子,想出家门是件难事。

尤其是大家闺秀。

吕埠仁自来到崔府后,多多少少有了旁人的帮衬,少了些许养家糊口的压力,日子也过得相对轻松起来。他没有放弃读书,期待明年得中个举人。

吕埠仁自打投奔崔府里来,他只去过一次福田院。

他到福田院一打听,吕方早已经不在那里了。吕埠仁知他养子还活在世上,便也是最好了。回到崔府后,他将这消息转告给林氏和孩子们。

他道,“吕方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有手有脚,会照顾好自己。咱们也别再惦记着他了。”完了,吕埠仁便将心思全部铺在读书上,少理闲事。

家中里里外外,一切事务,皆由母亲崔玉和媳妇林氏做主。

且说,吕方在福田院中,那日幸得宫中太医赵承施针所救。当晚,在医女锦月的悉心照料下,吕方脱险,走出鬼门关。

第二日清早,医女锦月将吕方情况如实汇报给福田院田馆事。田馆事吩咐锦月,好生照看吕方。

第二日上午,吕方清醒过来。

他身体虚弱,绵软无力。就连捏根针,说句话的力气都无。吃饭,喂水,翻身,擦洗身体......皆由锦月悉心照料服侍。

吕方睁眼,第一眼见到医女锦月。

锦月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脸盘如满月,细长眉,一双柳叶眼,炯炯发亮。

若不听这姑娘说话行事,光看她秀气的长相,就不会知道她性格泼辣得如同一只小红辣椒。

吕方想问这姑娘是谁?他人这是在什么地方?吕方翕动了两下嘴唇,没能发出一声。

直到数日以后,他才能开口说话,用手握住东西。

吕方到底是正值青壮年岁,身体底子也好,一旦得到有效治疗,恢复起来也快。不消半月,吕方在锦月搀扶下,可以下地行走了。

锦月看着吕方一天天好起来,她的心中也真高兴。

到底,她日夜尽心伺候吕方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况且,眼看这两天就要发月例钱了。她亦可以拿钱回家,孝敬给叔叔、叔母了。

锦月将吕方的状况,时时报告与田馆事知晓。

田馆事亦一心盼望吕方身体快点好转,快些强壮起来,好将吕方送往胡一为处。这样,田馆事又能拿到一笔数目不小的人头介绍费了。

半月以后,吕方恢复如常。

田馆事遂即找到吕方和他摊牌。

吕方看到那张生死契上,养父吕埠仁的署名和按上去的红色手掌印。他不得不接受事实。

他此时只道是养父家境艰难,无钱、无力为他医治重疾,才迫不得已,与田馆事签下生死契约。

吕方跟随田馆事派的一行几人,到了清河帮。

京都中,有东市、西市、南市、北市,四个规模庞大的市场。这四个市场,分别依次由阮庆,田希光,贾都,张子禁等人霸占垄断。各人靠着收取市场合法商户保护费敛财,是他们基本生财之道。

他们四人当中,只有阮庆敢做茶、盐、糖、酒的走私买卖。其余田希光,贾都,张子禁三人也不过是开些个赌场、妓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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