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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左边的肩膀被风雨淋湿,他看着宋朗星面对上峰略带些讨喜的笑容,嘴角轻微的牵起来。
她平时说话做事十分有见地,但其实也不过是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而已,连胡须都还不曾有呢,到底还是年轻呀。
虽然晏清在心底老气横秋的想,但他自己其实也才及冠五六年,只不过因为一些事,迅速的成长起来了而已。
两人沿着冗长的宫道朝外走,宋朗星一边分出心神应付上司,一边暗自打量晏清。晏清在她这儿是如雷贯耳,年少成名,人品贵重,据说是开封府所有适婚小娘子的梦中情人。她虽然是晏清的下属,但两人之间的品级之差恐怕比护城河还宽,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他。
他站在她的身侧,身量极高,宋朗星身材已经算得上是高挑,而在他面前竟然只到他的眉峰。宋朗星微微仰着头看着他说话,发现晏清的眼睑上有一粒小小的朱红色的痣,抬目则隐,垂睫方显。
真不愧是东京城里全小娘子的梦中情人呀,果然是名不虚传。
两人走到城门外,李殊举着旧伞,周围空出一个包围圈来。看见宋朗星出来,李殊抱紧怀里的伞连忙走上去迎接,这才注意到宋朗星站在另一个人的伞下。
李殊虽然不认识,但是来人一身绯衣,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能身着朱紫的,已经是顶顶大的官了。
一路上打着这柄旧伞,李殊的身上几乎已经被淋湿,他从怀里拿出那柄被保护的极好的新伞,递给宋朗星。还好这把伞没被打湿。
宋朗星有些惊愕,李殊这个人是傻的吗?这么大的雨有好伞不打非要举着一把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旧伞,身上都淋湿了还站在那儿傻兮兮的笑。
宋朗星对晏清行半个叉手礼以示感谢,接过李殊递过来的伞,示意他赶紧过来。
李殊摇摇头,擦了擦从额头往下滑的水滴。“郎君,不要紧,我打着这把伞就挺好的。”
宋朗星无言,不想在上司面前继续上演闹剧,也不想看着李殊就这么淋回去,此刻雨愈来愈大,大有倾盆之势。宋朗星直接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将伞塞到李殊手里,然后躲在伞下。
李殊怕宋朗星刚刚受伤的胳膊淋到雨,赶紧将伞拿稳,把整个伞朝着左边打过去。旧伞被放到地上,李殊想要去捡,被宋朗星制止。两人沿着官道慢慢向外走。
晏清看着两个在雨中艰难前行的背影,敲敲车沿。
“去接一下前面两个人。”
车夫得令,驾着马朝前面快速驶过去,等到了两人身边,晏清掀开车帘,“上来。”
宋朗星不想和上峰呆在一个密闭空间里,遂拒绝。
晏清又重复了一遍。“上来。”
宋朗星败下阵来,上峰好心开口邀请她两次,于情于理不能再拒绝了。
她单手扶着车辕,跳上马车,将伞递给李殊,示意他赶紧回去。李殊还未开口,马车就已经朝前缓缓驶去。
糟了,他还没同郎君说房顶漏了!
虽然与上峰同乘,但好在上峰是个有才华的美男。宋朗星既然上了马车,也没作扭捏之态,一屁股就坐下去。刚想猫着身子放松一下脊背,又看到坐的比青松还直挺的晏侍郎,只得也把腰板挺得溜直。
“宋评事住在哪?”
“离皇城有点远,在外城南街那儿。”
外城南街离皇城远,但是价钱不高,一般的价钱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赁上一个独门独院的房子,就是出行有些不方便。
晏清心下了然,又想到平日里也没看到宋朗星骑马或骑驴,恐怕是照料不方便。
看到宋朗星径直的背脊和坦然的眼神,他有心提点两句。
“刚刚的是你的仆从?”
“是”宋朗星不解的点点头,问这个做什么。
晏清瞧着她,说道“既然是仆从,就不能与之过于亲昵,何况你这个仆从长得太过显眼,那就更要注意。”
天地良心,宋朗星完全没有想到那方面,她只是不想身边的人淋雨而已。不过晏清提醒的也有道理,在外人眼里,李殊是仆从,淋雨是很正常的,而她这个主人表现的过于关心,超越主仆关系了。
“多谢晏侍郎提醒,下官知道了。”
晏清看了宋朗星一眼。“在外面,就没必要下官下官的了。”
宋朗星尬笑,在内心腹诽,果然老虎胡须不好捋呀。有些上峰喜欢摆架子,有些又是相反,比起做事,这些人与人之间的交锋对她来说可太难了。
宋朗星没有再说话,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马车来。晏侍郎这个马车虽然宽敞,但内饰十分简单,全然不见一丝奢华之风。不过据她从同僚的闲话中得知,晏侍郎家世极好,年纪轻轻就简在帝心,想来是一个不缺钱的主。不过像他这样的身份年纪,还未娶妻,也的确是罕事。
马车就在两人保持缄默中到了,晏清打量眼前这个小院子,虽无藻饰,但胜在整洁。
跟着马车一路跑的李殊此刻也到了,跑了一路竟然也没有十分气喘吁吁。他上前去推开门,对着宋朗星说:“郎君,屋顶漏了!”
本就破旧的窗户此刻更是不堪重负,屋里俨然成了一个水帘洞。
宋朗星有些愣住。
这还怎么住人,更何况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了,一时间也没办法找人来修。宋朗星想了想还没捂热的俸禄,叹了一口气。
“收拾收拾东西,先在外面找个住处吧。”
坐在车辕上的车夫问晏清:“郎君,我们走吗?”
晏清掀开帘子看着面前漏水的房子,和在雨里像水猴子的两个人。这类事他从不曾插手,然而已经将人送到这里了,不可能就直接撂下不管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还指望宋朗星打头阵呢。
“你去把他们叫过来。”
李殊左手拎着东西,右手给宋朗星撑伞,两人到马车前问道有什么事。
晏清掀开帘子,露出那张众人皆赞的面庞来。
“上来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去我宅邸暂住一段时间。”
那张众人皆赞的面庞在宋朗星看来此刻更夺目两分。
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毕竟身上还有伤口。
宋朗星招呼着李殊上马车,刚准备替他接过手中的东西,李殊却已经轻捷地跳上车辕。车夫赞了一声:“小子,好身手。”
李殊没有答话,默默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车夫有些尴尬,挠挠头然后驾着车沿着来路返回,一直朝内城走去。
最后到了一栋规整的宅院前停下,高大的乌头门,门外有两根柱子直直矗立。
宋朗星从马车上下来,咂咂嘴,感叹道果然是有钱人啊,不仅住的离皇城近,连宅子也这般恢弘。
她想了想自己八品官的俸禄,又想了想京城像样的宅院的价格,露出羡慕的眼神。
收起不争气的面孔,宋朗星等人跟着晏清进去,宅子里极安静,大多是些小厮仆役,竟然连女侍都少见。
管家看见晏清身后缀着的两人,有些诧异,赶忙迎上去。
“郎君,这是?”
“这位是宋评事,这是她的小厮,你给他们二人安排好住处。”
两人乖觉的跟在管家后面,晏清则独自去更衣。
管家带着他们走向东厢房,一路游廊婉转,假山和花草点缀在院落里。宋朗星打量着院落里的陈设,有些诧异,院内的花草都是十分常见的品种,寻常人家也能买得起。
管家注意到宋朗星的眼神,与荣有焉般解释道:“这都是郎君安排的。郎君说奇花异草虽然名贵,却有附庸风雅之嫌,倒不如这些寻常的花草,更为浑然天成,寻常百姓家也能赏玩的起。”
宋朗星也跟着附和:“晏大人连在这等小事都忧国忧民,实是我辈楷模呀。”
管家在一旁听得笑眯眯,又注意到一身黑衣的李殊手里提着东西,想好心接过去帮忙,谁知道这小子将手里的东西纂的生紧,硬是拉不动。
“郎君的东西,我拿着就好。”
管家开始自我怀疑,平日里他提个重物不在话下,宅院里的仆役也说他丝毫不见老,可连从面前这个看着高瘦的小子手中连东西都拿不过来,莫非下头的小子们都是在哄他?
等二人讲东西放好,晏清已经更完衣,站在游廊处等着宋朗星。
他身着一身雪白长衣,垂着眼睛盯着地上米粒大小的花朵,眼睑上的红痣时隐时现。听到脚步声,晏清抬眼看着宋朗星,眼睑上的红痣隐去,澄澈的眼睛十分专注,一瞬间竟然有些摄人心魄。
这样的一双眼睛望着你,仿佛你就是他眼底的全部世界。
宋朗星摇摇头,将心底的想法清除出去,不能看,不能看,果然是美色误人呀。
郎君轻易不带人回宅邸,他必须得使出浑身解数,可不能让自家郎君在朋友或同僚面前跌份。
章礼的马车也在城外候着,阿笑坐在车辕上,一边看着愈下愈大的雨水嘟囔着什么时候能停,一边注意着自家郎君的身影。
又想到今日下大雨,宋郎君没有马车,郎君恐怕会和宋郎君一起回来,估计还有一会呢。
阿笑看到自家郎君的身影,赶紧跳下车去接,又抻着脖子朝后面看,却没看见宋郎君的身影。
“郎君,你今日怎么没有和宋郎君一起回来呀?宋郎君不是还受伤了吗?”
章礼捏着伞的手腕收紧,他垂下眼帘,不想言语,阿笑却一直在耳旁喋喋不休。
“别问了,直接走。”
阿笑听着郎君略微有些严厉的口气,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安静开始驾车。
才安静了不过一会二,阿笑想到一件事,又问道:“那郎君,你之前说给宋郎君送的东西那还送吗?”
章礼在马车里久久不语,阿笑等了一会儿又问道:“郎君?”
章礼盯着手腕处已经淡成浅月牙形的伤痕,吐出一个字:“送。”
阿笑听到后在外面偷笑,就知道郎君会送的,郎君和宋郎君两人情同手足,郎君又这么善心,不可能放下宋郎君不管的。
马车朝着宅院疾驰而去,泛起一地的涟漪,最后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