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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妖到的时候，胡惊雨正好在店里，看见云乐顶着乌景跟在黑子身后进来，便笑着上前招呼：“三天还没到吧，怎的这就来了？”
云乐摇摇头，直言道：“我不是为这事来的，是有点事想来找你问问。”
胡惊雨惊异地挑挑细长的柳叶眉，脸上疑惑一闪而过，引着云乐几妖坐下，拿起茶壶：“什么事？只要是我知道的事，能说的我定不会隐瞒，但要是不知道，那……”
云乐知道胡惊雨的言下之意，还是直接说出他们来此地的目的：“是关于苍南的。”
胡惊雨手颤了一下，神情微微紧绷，吁了一口气：“苍南大人？我是知道他，你在幽冥之森那边登记，到甘露镇的路是会经过那可榕树，遇见苍南大人也不奇怪。不过苍南大人不是和那里的接引组很熟吗，怎么不问问黑子大人？”
云乐听着胡惊雨的话，瞥了一眼黑子，还是没说什么，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胡惊雨。
倒是黑子，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云乐，屁股也像是长了虱子坐不住，见她神色淡淡，赶紧解释了几句：“你不知道，很久以前狐狸被一个女人救了，那人正好是苍南的信徒，去祭拜的时候偶尔还会带着狐狸一起。我们妖族不管是谁都不会信神佛，可胡惊雨不知道为什么在救命恩人逝世之后，信奉了苍南，经常去祭拜。”
“那——”云乐表情犹豫，想说点什么。
话还没出口就被黑子打断，神色无奈：“我是真的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胡惊雨。如果说的是她，苍南直接会让我带过去看看，不至于拐弯抹角的来。”
胡惊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个也不难解释，我的恩人是苍南的信徒，她和我说是苍南在她性命垂危之际救了她，养伤的时候，她看出苍南是个难得的好妖，也可能救她的那一幕太过惊心动魄，难以忘怀，恩人开始信仰起他来。”
云乐一直觉着，妖和人真是难以分割的两部分，妖怪拼了命的修人形，而人呢？志怪话本里总是有一出书生被妖怪迷惑的戏码。
要说信仰，在胡惊雨眼里，狐狸虽然名声不好，但忠诚度却很高，听了主子的话就一定会照做，她要她信仰苍南，她就信！
胡惊雨眼珠一转，忽然说道：“说起来，你是不是不知道，黑子大人跟的第一任主人就是苍南大人救的，但黑子打人可跟我不一样，主人去世之后，就不爱去看苍南大人了。所以啊，你要问我大人的事，可没比我更清楚的了。”
云乐惊异的神色在脸上掩都掩不住，来回打量这两妖，好一会儿才问：“苍南和我们说，他听说他的一个信徒病了，好长时间没去他那拜了，就想让我们代为看一眼，回头转告他情况。”
胡惊雨蹙起眉头，沉思许久，才开口回话：“苍南大人的信众到如今所剩不多，你说的那位我应该见过，但不知住所，待我打听一二，明天这时候再告知与你？”
云乐点头应好，就打算撤了，好猫猫不能妨碍别人做生意。
黑子这几天好像不是很困乏，走在云乐旁边，双眼清澈透底，不论何时看，都找不到半丝恶念，他沉默着。
云乐摸不准黑子的想法，与他相处的这几天，有些时候一副很活泼的样子，有些时候又懒得不着调，可云乐的猫猫直觉里总认为这是一只内心很沉静的狗，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心思。
“你——有没有，有没有在店里闻到熟悉的，呃……气味？”云乐语气含糊，面色迟疑，不知该怎么说清自己的想法。
黑子疑惑：“气味，不一直都这样吗？”
“像是，呃，像是……”云乐皱眉努力回忆，扭头看了看周围，“我也说不来，像是水果，有感觉不是。哎，就觉着挺熟悉。”
黑子面露疑惑，难得仔细回忆了一番，耸了耸鼻子：“你说得这么抽象，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水果？你看他们种的，熟悉也不奇怪吧。”
看着黑子笃定的眼神，怀抱着满腹困惑，云乐只好收起内心的好奇心离开“逍遥游”。
屋内，胡惊雨仍捧着一盏热茶，悠悠望着桌上摆着的白净小巧的细口瓷瓶，一枝开的正艳的浅粉色桃花，娇艳欲滴。透过纱窗落进来的暖光斜照在身上，她微微低头啜饮，欣赏着小花，心情正好。
玉老板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锦盒，他是‘逍遥游’主人，心神合一，自然知晓此间发生的事情。他神色淡定，语气平静，问道：
“你打算如何？”
胡惊雨眉梢一挑，将茶杯放下，毫不犹豫的应道：“自是如实相告。”
玉老板走过去将锦盒放下，叹了口气，拧着眉头坐在胡惊雨对面，一只手放在矮几上，食指轻轻敲打桌面：“你决定了便好，但是……”
胡惊雨呵呵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她和苍南大人还有黑子大人的事，怎么也找不到我身上来。”
天光微沉，骤雨将至，黑云滚滚，树影绰绰。七月的天气还很闷热，虽看上去要下雨的样子，还是燥得人心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几百年的住民早已深得变脸的经验，街上已不剩什么人了。
希望胡惊雨能找到苍南的信徒吧，花了心思的事情，要是落空可太让猫难受了。
云乐烦闷的甩着尾巴拍打地面，她总觉得店里的情况不对劲，可思来想去又没发生怪异的事情，怕自己多想。
一件一件事都找上门来，就算可能是没影的，可脑子这东西是能控制的吗，稍不注意就能跑五指山去找一尊大佛压下来，真是可怕！
“我本想带你去高塔，这塔也算是特别高级的法器，它可以根据你的情况提供酒方，很多妖修者都慕名而来。高塔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脾气大了点，像这种天气，它就不乐意看，要是不急就多待几天，等天气好了，我再带你过去？”
云乐这一趟出行本就是为了游历，自然不会拒绝，她问了乌景的意见，得到他爽快的轻轻一蹦的回答后，点了点头。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日，云乐打了个哈切，醒过神就见黑子站在门口，住了三天了，她第一次没看见一人一狗坐着吃早饭的场景，之前她每次醒来，不是正在吃早饭，就是正在吃早饭，云乐挣扎了两天放弃了。
脑子：赶紧起，赶紧起！别睡了！
身体：不起，不起，让我睡！
刚放弃挣扎的第一天，没想到她连早饭时间都赶不上了，不可能吧！
云乐操着一张略显崩溃和怀疑的脸跑到黑子旁边，不管怎么样，要先满足猫的好奇心，让她看看发生了什么，能让黑子大早上站在这。
背篓？哦，不是，那是背着一个大背篓的人。
云乐的猫眼一凝，那个走远的身影看得更清楚了，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盘在脑后，素色麻衣在背篓的遮挡下影影绰绰，是老奶奶。
“这么早出门？你主人家去做什么？”
黑子垂眸看着沿石阶运送食物的蚂蚁，良久，他才回话：“没什么，只不过是外出寻些酿酒的材料，常有的事。”
她叫什么来着，好像一直没问过，黑子也不曾告知，云乐看了眼黑子，欲言又止，嘴唇蠕动两下还是回屋吃自己的早饭去了，罢，凡人寿命短暂，记了名字岂非自找苦吃，还是不知为好。
云乐安静的吃着饭，眼神余光瞟到黑子神情郁郁地趴在门口，她也有这种时候，那时候的云乐只是一只单纯的小猫咪，还没有零碎的记忆冲击她才一岁多的灵魂，虽然她也时不时忧郁一下，思考猫生，听见两脚兽喊咪咪还会去凑热闹。
哎，云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往事莫回首，一想可就要翘尾巴了，收起了思考者姿势。
云乐感觉到身上莫名发冷，一抬头发现，黑子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她，一张狗脸竟有如此丰富的表情，每一块肌肉群都在说云乐竟是会如此自夸的猫。
她这才发现原来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云乐低头默默干饭，不，这不是她，别随便污蔑！
幸亏乌景还没醒，不然这尴尬岂不是要多一个人享受了，哦，想想那张总是带刺的嘴，特别是一张不能手动封口的嘴，可真令猫头疼。
结束一顿难受的早餐，仿佛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云乐大喘一口气，一溜烟跑出了门，嘴里还在喊：
“黑子，快走，来不及了！”
黑子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摆着尾巴走出门正要带上，忽然想到在麦秸垛上睡得正香的乌景，尾巴一僵，然后非常自然地踩着小步叼起小石子再次出了门。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云乐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人类会选择这样的天气出去，不应该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等雨停了再出门吗？
好吧，她自己也是出门的一个，可是作为一只有妖力的猫，她可是能把妖力附在身体表面的猫，毛都不会湿哩。
“逍遥游”门外一如既往没什么人，更何况门虽然开着，但上面挂着一块“休店”的牌子，识相的更不会上去敲门了。
云乐快速的奔跑，虽然毛不会湿，但她还是不喜欢雨天，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压垮高山、树木、房屋，雨滴噼啪打在树叶子、屋瓦、地面，有时还夹杂着电闪雷鸣，更加可怖了。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适应，云乐甩掉黑子，自顾窜进店里。
“呦，来了，这下雨天不好受吧，云乐，到我这来。”
店外大雨倾盆，店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灯光昏黄，玉老板站在货架前挑拣布料，那些布料看上去是用特殊的材质织成。胡惊雨坐在柜台前，手上拿着一只烟斗欣赏，这是玉老板做的。
身为法器世家子弟，长到年岁就会被送到族学，虽会选定一种深入，但旁的也一定要了解并能上手，区区一只烟斗，对玉老板来说不在话下。
只见胡惊雨见惯了玉老板大作的样子，眉目冷淡，对精美的烟斗提不起什么兴趣，见云乐跑进来，冷淡的美颜染上暖色，如春雪消融，左手撑起脸颊，斜靠在柜台上，示意她靠近。
胡惊雨将云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毛发，云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她的心中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滚，这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云乐分不清，索性不去想，一生中来来去去的忧愁太多了，何必考虑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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