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父手里拿着一封信,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他气的吹胡子瞪眼,后槽牙更是咬的嘎吱作响。
赵母和谭母大字不识一个,两人坐在一旁看得心里着急,谭母忍不住的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明珠信上说了什么?”
“嘭——”谭父将手里的心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阵巨响。
“哼,她说担心赵青山和泽儿,于是便自作主张去追赶义阳军的队伍而去,让咱们不用担心。”
“什么?!”谭母和赵母震惊的同时从椅子上站起身,一个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急的直拍大腿,“哎哟,明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啊,她也一个姑娘家的去了又能做什么,这不是裹乱嘛。”
谭母一时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恨不能这会儿就去追人。
反倒是赵母目光逐渐清明下来,“算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也都自己的主见,咱们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看那砚台里干涸的墨迹,怕是上午就走了,咱们现在去追也怕是来不及,军营里好歹泽儿和青山都在,她去了也算是有人照应。”
康桥城外,义阳军气势恢宏的朝着一步步逼近城门,他们行军的速度不算快,这会儿走了一日也才走了半程。
义阳军大半都是老百姓自愿加入的,在此之前没有过人的训练,在当过兵的人眼中俨然就是自由散漫。
谭泽知道先要带着这些老百姓杀出一条血路,就得让他们学会军中严明的军规,还有迎敌时的技巧和自保能力。
于是便让之前当过兵的人,没人管理着十人,由此一边赶路前进一边也能学到些东西。
铁军是上杨村的人,他参军回来家里父母早已不在,唯一留下来的妻儿也在进城时被官吏刁难侮辱,他发妻悲愤之下写下血书,悬梁而亡。
看到那封血书之时,铁军就想要反了这个朝廷,杀尽那些贪官污吏,老天爷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义阳军突然出现的时候,他便做了第一个接引的人。
这会儿,他带着十五个新入伍的将士,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走着走着他回头一看便瞧见一人远远的落在最后。
“你,快些跟上!”他大声喊着那气喘吁吁的小兵,小兵听到有人喊他,连忙扶着头上的帽子,摇摇晃晃小跑了两步。
踉踉跄跄缀在队伍的最后,铁军看着他瘦小的身板,不悦的皱着眉头。
“你是哪里来的,多大了?身子骨这样弱小怎么还要参军?!”
小兵累得双目有些茫然,但对上他不悦的目光,仍旧诚惶诚恐的回道:“小的是地阳村的,我今年……今年十五了!”
他回答完,走在他前面的几个汉子转过身来,好奇的打量着他,“十五了?哈哈哈哈哈瞧你这粉面桃腮的样子,毛好没有长齐吧,老实说到底多大了?”
听到他们这样说自己,那小兵双颊霞红,“我,我就是十五了!我只是从小生了病身子弱些而已!”
听他这样说,前面的几个汉子互相对视一眼,接着目光统一的朝着那小兵的腰腹看过去。
又看看他那张粉白娇嫩的小脸,眼神里多出些同情的味道,也都不在拿着他瘦弱的身子开玩笑。
“你这次来是对的,跟着将士们一起训练可以锻炼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个岁数稍微大一点的老兵说道。
那瘦弱的小兵点点头,脸上满是疲惫和痛苦的神色,走起路来脚下的步子有些踉跄,但仍旧咬牙坚持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
这样的毅力倒是让周围的士兵对他改观几分,只是这周围的士兵里不包括上过战场的铁军,“又是你,快些跟上!”
他脸上多很多不耐烦,甚至手下意识的摸摸别在腰间的鞭子。
周围人都被吓得不敢出声,脚步也都尽可能加快,只有那个小兵满头大汗,人已经累得恍恍惚惚,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铁军将手放了下来,有些无奈的说道:“趁着离镇上还不算远你回去吧,就你这样的上了战场也是去送死,何必为难自己。”
面对可能被责罚那小兵毫无畏惧,但听到自己要被撵回去,他当即睁大眼睛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很多。
“不!我要和大家一起杀敌!”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铁军没有再说话,走上前面继续带着队伍前进,他已经确认用不了多久,这个小兵就会自己放弃。
谭明珠抬起头,看着远处走在最前的队伍,隐约能看到马背上的身影,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忍着脚被磨破的疼,踉跄着咬牙追上队伍的最后一名。
夜已深,义阳军已经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们也终于来到距离康桥城不远的地方。
这么多人的队伍,暂且不能离着城池太近,赶了一日的路不管是将士们还是马匹,都必须停下休息。
明日或许后日,将会在这里发起第一次正式的进攻。
听到可以停下扎营休息的时候,谭明珠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在离开村子之前,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能走这么远的路。
心跳声震耳欲聋,腿酸疼得开始微微打颤,她半撑着身子说起来,看着两条腿不停地再抖她心里陡然升起一阵委屈和后怕。
早上的时候她也是脑子一热跟着跑了出来,一心只想着远远能看到赵青山就好,看到他平平安安就好。
这一日下来,她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走这么一段路她都要感觉自己废了,又如何应对上战场杀敌?
她在村子里都不敢看杀鸡的,杀人……想到这里她无尽的懊恼在这个黑夜里蔓延开。
就在眼中泪水快要掉下来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孩子过去到帐子里休息一会儿吧,离着放饭还有一会儿呢。”
对方的力气很大,谭明珠感觉自己完全就像是被对方拎起来的,她借助着对方的力量,配合着踉跄几步走到了营帐。
离着火把近一些她终于看清,这个人就是走在队伍后面,那个安慰她的老兵。
“谢谢叔。”她还有气无力的诚心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那老兵只是憨憨一笑,“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
他将人放在一个帐子的门前,那里地面上铺着一件衣服,坐在上面的确比硬邦邦的地面好一些,只是仍旧硌得人骨头疼。
“你这样身子,家里人怎么舍得让你来当兵。”
老兵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慈爱,像是透过她在看向另一个人,对上他的目光,谭明珠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酸酸涩涩。
“我偷着跑来的,我哥和……我一个亲戚都在这队伍里,我不放心他们。”
许是没先到她会这样说,老兵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你跟着他们才会更危险,也更不安心,孩子明早天亮后,和那位将军说一声,你回去,战场凶险远不是你能想象,我和儿子在战场上待了三年,原以为我们已经熟悉了那里的环境,即便是杀不了几个敌军,也绝不会死,可……还是只剩下我自己。”
他说到这里,声音带着哽咽,“你知道吗?我儿子不是被敌军杀死的,他是被三皇子打死的,军营那种地方只要官大一级都可以随便取其性命,我儿子只是看了一眼三皇子身边的女人,他就被打死了,我知道的时候他尸首都已经被野狗啃得不像样子。”
听到这里谭明珠脑海里跳出她哥哥说的话,再看看眼前的老兵,“叔,您是不是曾经跟着陈虎将军过?”
“你认识大将军?!”
“不认识,但我听说过,我哥哥说他是好人,是被冤枉的好人所以有不少都想替他报仇。”
那人脸上挂着泪,听到谭明珠这样说又笑了起来,“是的没错,将军是好人,我们都是他手下的兵,他对我们都有恩可惜……可惜当时我们救不了他,现在能做的便是替他讨个公道。”
二人说话没有逼着周围的人,不少人也都凑过来听一耳朵,听到三皇子打死了他的儿子,周围几个壮汉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咱们打就对了,我家的地都被那些官差占了,我弟弟去府衙告状,他们官官相护打了我弟弟板子,自此我弟弟腰以下都废了,官府每年还要逼我们一家交粮税。”
两炷香的时间,谭明珠忽略掉了身上的不适,她完全被周围人的故事吸引,在京城的时候她以为天下人也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即便是穷人也和京城里的穷人一样。
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直到她见过了地阳村里的百姓,她看到了那种比她曾经认知到的还穷的生活,后来她以为那就是最穷的日子了,可眼下看着周围的人,她的心酸疼到了麻木。
人的苦难好像没有尽头,她家破人散的时候以为很痛苦,可看看眼前的大叔,还会有那几个正在介绍自己的人,她突然发现她仍旧是那个最幸福的人。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谭泽为什么一点功夫都不会,却异常坚定的要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反贼。
因为这个朝廷从根子上烂了,百姓们需要一个新的朝代,需要一个能让他们安慰的君主。
住在村子里这段时间,她也真真切切感觉到,谁当皇上不重要,老百姓挂心的只有政策,他们求的不多,能让他们的日子有奔头,温饱不缺便会觉得幸福。
“开饭了!”突然营地响起阵阵高呼声,刚才还在讲述故事的人,突然都想像是拉满弦的弓箭,一瞬间冲了出去。
偌大的营地这会儿空无一人,都跑到火头军的位置排队打饭,谭明珠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身,可努力几次她都失败了,颤抖的腿支撑不住她的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
不远处,赵青山背着手看着那些排队打饭的人,目光一闪落在了营地的位置,他突然问想从身边匆匆跑过的老汉。
“那人是怎么回事儿?”
这还没有开战,怎么这营地里就多出来一个伤患,赵青山心里有些纳闷。
老汉回头看了一眼,“回将军,那是个第一次出门的孩子,才十五呢身子骨弱了些,走了一日腿打颤儿,再走两日抻开就好了。”
赵青山闻言微微颔首,将自己手里的的饭菜递给副将,“把这给那孩子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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