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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药虽然带毒，在塞城却是人人可买。
只因塞城复杂的地理环境和历史原因。
其实往前数三个朝代，沅国和塞城还同属于无主之地，早年还是岳国时期便曾有人沿海乘船过来开垦土地，行至现如今的晟国边境时刚好被一处险要涡流阻拦，于是便停住不再往前，抬眼一看，这涡流旁的地界竟是一处处小山丘，乘船上岸皆是不便，由此便劝退了大半的开垦之人。继续前行的小部分人到达塞城则发现，这塞城虽拥有广阔草原，但地属高原，到达此处之后众人皆感不适，至此塞城被认定为不宜居住之地。在岳国最早的地图版本里，根本没将塞城这块土地纳入国境范围。
岳国之后，前朝帝王便把这荒凉又让人难受的地界当作是流放之地，那些犯了事又都罪不至死的人就会被扔到这里反思己过。
时间久了塞城也就渐渐地被开垦出来，于是前朝便给塞城设了县，纳到了咸关郡的管辖范围内。当然这也仅是政治层面上的变化，在实际生活中，塞城依旧保持着与世隔绝的高度自治。
咸关郡同塞城相隔甚远，一个成人不吃不喝不睡步行计算都需走半月才能到达，来回至少便要花去一月多时间，塞城又是龙蛇混杂之地，咸关郡的人躲都来不及又怎会为了这么大点地方来回折跑，而被流放到塞城的人多半对朝廷是有怨气的，同样不愿被朝廷接管。
后来有一天，山的另一边来了一群人，他们长着高鼻梁绿眼睛，肤色也比晟国人深上一些。这群人翻过高山看到草地后发出阵阵欢呼，因为他们带来的牛羊兔子，恰好是吃草便能养活的。
塞城人没见过这些动物，向他们每样讨要了几只之后便同意他们在此占地生活。
经过几代通婚，这些外来者学了塞城的一些规矩，也开始自立为王，并取了国号“沅”。
早期沅国人专心放牧自给自足，偶尔过来塞城与晟国百姓交换一些粮食和布匹，彼此之间不说相交甚好至少可以说是相安无事。
到了当朝，因为引进了沅国人带来的黄牛，晟国商人的活动范围已不再只限于沿海地区的水路，他们开始乘坐车辇向内陆和边境发展。
随后风淮海来到了塞城，将沅国的牛羊带回京城献给晟帝，晟帝龙心大悦，当场又向他订了沅国三百只牛羊。自此晟国和沅国之间开始正式有了大宗交易往来。
为了满足晟国日益庞大的需求，也为了能从晟国人那里赚取更多的银钱。沅国人开始不断繁育牛羊，其中最可怕的还是兔子，一旦放弃了人为干涉，没几个月就能把山头占满，加上它们爱打洞，不仅对草皮伤害大，连鼠患也多了起来。
糟蹋久了，边境的草原开始逐渐沙化，雨水充沛时还能再长回来些，但若赶上天公不作美，这沙地便会不断扩大，沅国人的牛羊吃不了优质牧草便长不大，情况严重时还会面临大片死亡。
沅国人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会立刻拔寨转移阵地，压根不去处理尸体，因此每到干旱时期，塞城和沅国的鼠患便会十分严重。
但对塞城人而言最难受的还不是鼠患，沅国人过惯了舒服日子，没了牲口后并不想着另谋出路，只会跑来抢钱抢粮。
他们时不时的骚扰已经让塞城人忍无可忍。今年的雨季已经过去了，十有八九接下来会越来越旱，再这样下去，这场战争迟早要打起来。
赵栎大半夜跑去医馆敲门，没多久屋内便点起灯油，老中医简单地披着衣服前来开门，这种半夜求医的多半是急病，他是片刻不敢耽误。
没想开门之后见到的却是县衙里的捕头。
“敢问大人深夜到访，可是有事？”老中医看他脸色不像是生了病的模样，迅速回想最近医治过的人，实在没觉得有什么纰漏。
赵栎拿出他们医馆特有的药瓶：“这可是你们医馆卖出的药？”
老中医接过药瓶当在鼻尖闻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不妙，忙惊慌道：“这是我们医馆所研制的药，主要是拿来药耗子的。我每次卖的时候都会跟人说明不能将它洒在明处，以免家中的动物或孩子误食。敢问大人，可是有人不小心服了此毒？”
这药原本是无色无味，为了引诱老鼠食用，老中医特意在里面添加了一些闻起来会增加食欲的香料，因此总会遇上一些糊涂家长让孩子误服。
赵栎也不跟他来虚的：“有一户人家吃了你的药死了。你赶紧想想最近都有什么人来买过药。”
“不可能！”老中医笃定道，“我的药剂仅针对老鼠，就是孩子误食了一些也只会觉得腹痛难忍。若要毒死一户人家起码需要上百瓶的药。”
“最近五天可有人来这大量购买耗子药？”赵栎问。
老中医忙进到前台查账，发现最近这三天确实一直不断有人过来买药，数量倒是不多，基本只买个三五瓶，但累加起来确实接近百瓶！
翻看五日之前的账目，每日虽也有人过来购药却没有如此频繁。
老中医将账目递给赵栎看。
“你可还记得来购药的人长什么样？”
“这我不太清楚。需要问一下账房先生和这两天管柜子的学徒。”老中医迅速穿好衣服，又提了盏灯笼，“我这便与大人一起去找账房先生和几位学徒。”
“劳烦大夫了。”
天亮之后，老中医、账房先生、三名学徒、一名乞儿和年轻女子被赵栎请到了一衙门做供述。
赵知书也早早就来到衙门等待他的回复。
“大人，已查明确实是陈秀才所为。几方供述不见矛盾。”
赵栎将自己一晚上的收获大致交代了一遍。
他先是找了老中医，再由老中医指路，找来三个徒弟和账房先生一起回忆，几人想了半天，对买药的人印象不算深刻，只回忆出零星的三个名字。不过这三个名字里头却有一个是相同的，此人名唤小九，是塞城的一名小乞儿。
三人回忆有天一名小乞儿想来店里买药，学徒们和账房先生都在，听说他想买耗子药担心他买来会做傻事便多问了几句，哪知那乞儿竟觉得自己被瞧不起，当即从怀里掏了一两银子出来砸到桌上，学徒们见状更是起疑，问他既有钱又为何不好好拿去买些吃食，要来买鼠药？毕竟对于乞儿而言，老鼠也是食物的一种。
那乞儿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学徒们就更不可能卖了，挥手将他打发走，后来小九见自己买不成鼠药拿着银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之后赵栎便买了两个馒头去找乞儿，在一座废弃小屋里找到小九后给了他半个馒头，对方为了剩下的一个半馒头扭头便交代了，说是住他乞讨附近的一位姑娘让他去买的耗子药。
他给的信息更为详细，说自己观察她好几天了，发现她似乎一直找人去买耗子药，买成了之后还给人赏钱，前两日便上前去要了这份活计。
那姑娘自然不愿理他还对他嫌弃至极捏着鼻子要他滚蛋，他气急了说她行事鬼祟要去找官府告发她，那姑娘才不得已让他试上一试，后来没买成功他就卷了银子跑路，就当是对方嫌弃他的精神赔偿。
照着乞儿指的路，赵栎找到那位年轻姑娘。对方原本一口咬定是一名妇人要自己买的鼠药，直到他拍着桌子告诉她有户人家被鼠药药死了，她要敢说谎就与凶手同罪！
年轻姑娘没想过这中间还牵扯上命案，吓得直接改口说是一名男子找自己买药。
那人与她见面时虽戴着帷帽，也刻意弯着身子改变声线，但她能确定对方的声音和身形就是男人。此外她见这人行事鬼祟还曾偷偷跟踪过一段路，怕杯发现也不敢跟得太近，只知道对方最终在城北消失。她描述接头人的身高体型都与陈秀才相似，也能把两人如何接头如何交易的细节说出来，再加上陈秀才房中的耗子药残留，几乎能形成对照。
赵栎说到最后有些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水道：“若不是在小乞儿那里出了意外，我们或许还真难将陈秀才查到。他的心思也真够歹毒，要说风小姐和风老爷对他不好他想报复算情有可原，那叶氏明明跟他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却差点被他算计成嫌犯。”
赵知书听后也只得叹一口气：“人心难测啊。”
说完赵知书抬头看了天色，心道，这案子纵然还有其他疑点，但上天已不再给他更多时间查下去了。
塞城眼见要起战事，虽说他早在围城之前便用信鸽给朝廷去了折子要求为塞城增加援手，但朝廷的回复却是迟迟未来，沅国经过谈判好不容易松口愿意放一些人离去，商人们此时恨不得原地插上翅膀让风家带着他们离开塞城，哪还有人愿意让他慢慢查案。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这陈秀才的所作所为应当不是被陷害，赵知书也同他接触过几回，多少能看出他的为人，只希望抓住这陈秀才这凶手能告慰风老爷的在天之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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