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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真仰头看着这座名为中枢的地方,觉得它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墓碑。
它坐落在三条光轴交界处,是这个世界的原点,以它为核心,光路延伸出去,又变成千丝万缕的小路,交织成遍布整个空间的蛛网。
而中枢则静静悬浮在蛛网中央,就是那只蜘蛛本身。
薇薇走了过去,对着着中枢那堵黑色的墙,将手掌贴了上去,一道光芒从她的掌心中扩散开来,如水中泛起的涟漪。
那黑色的墙体上出现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把白慕真吓了一跳,接着,墙上的那张嘴居然开口说话了。
“亡灵序号6003,猎鸦人薇薇,权限a级。”
接着,那墙上的眼睛又将目光落在了薇薇身后的白慕真身上,嘴巴张成了o形。
“噢,你就是新来的那个生灵吧?亡灵序号1377,白慕真。”
“是她。”薇薇抢答道,“我带她来注册。”
墙上的那双眼睛闭上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面无表情地说:“抱歉,好像白慕真小姐没有进入中枢的权限。”
薇薇啊了一声:“怎么回事?但是她还没有注册啊,通讯器也没有,那她怎么办?”
“抱歉呢,具体的详情我不清楚,但白慕真小姐没有进入中枢的权限。”
墙上的那双眼睛盯着薇薇,面无表情。
当然,即便它有任何表情,别人也看不出来。
“你要进来吗?”它问薇薇。
薇薇将贴在墙上的手收了回来,顺手拍了一下那张脸:“不进!”
那墙上的人脸似乎吃痛般叫了一声,随后便逐渐消失了,消失前还不忘抱怨道:“真是个粗暴的女人啊!”
薇薇没搭理它,抬手唤醒了通讯器,通讯器在她的手腕上展开面板,她按下一串数字。
白慕真没看清楚她拨出的是什么号码,但紧接着,对面就出现了一串忙音。
“这个夜临在搞什么?电话也不接。”薇薇挠了挠头发,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着白慕真,若有所思。
“要不我先带你回我家休息一下,换件衣服?”
白慕真当然没有异议,她奔波了一天,身上的汗出了又干,干了又出,虽然作为一个灵魂她身上没有什么味道,但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腌入味了。
话不多说,两人便再次骑着浮空摩托离开了那条光路,驶入了那无数蛛网交织而成的世界中。
如果说基地的原点,那个名为中枢的四四方方的漆黑建筑体,透露出的是一种不近人情的冰冷。
但顺着那三条光轴延伸出来的无数小路所展开的,却是一个充满了生气和烟火气息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光芒交织,建筑物飘浮在空中,人可以不受束缚的在整个空间中上下自由,来去自如。
薇薇的摩托车走到一处交界,突然失重一般往下坠落,而后在空中贴着一辆椭圆形的小轿车擦肩而过,然而那小轿车竟然像果冻一样变形,从她们旁边溜了过去。
白慕真正看得稀奇不一,就看见那辆材料而过的小轿车特意掉头回来,追上了薇薇的摩托车。
椭圆形的车身上打开了一扇窗户,白慕真以为对方要骂人,赶紧在背后拍了拍薇薇的肩膀。
下一秒,耳边竟然传来一振欢呼声。
“哇!竟然是活的猎鸦人!”
“她的摩托车好酷啊!”
薇薇降低了车速,朝车内的人们挥手致意,露出:“晚上好,市民们,猎鸦人为你效劳。”
“哇啊啊啊,她跟我们打招呼了诶!!”
白慕真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宛如粉丝见面会的现场,甚至忘了她们还在往下坠落。
接着,薇薇竟然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副墨镜戴在了脸上,对那辆小轿车里的人们说了句:“再见,市民们。”
说罢,摩托车轰然加速,载着身后一脸茫然的女孩绝尘而去。
“原来当猎鸦人竟然这么拉风吗?”她顿时对薇薇露出了星星眼。
“当然。”薇薇嘴角一勾,“你现在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用乌鸦材料建造的。”
白慕真再次抬头,看着这个奇异的世界,房屋、汽车、散发着光芒的道路,这一切都是乌鸦材料制造而成,庇护着数不清的亡灵。
她不由得感慨道:“天呐,那得猎杀多少乌鸦才能建得起来这么大的地方啊!”
薇薇哈哈一笑:“都是一代又一代的猎鸦人不断累积下来的。”
摩托车驶入一条繁华的街道,这条街道并不宽阔,七拐八弯的,左右的建筑也是那种群魔乱舞的类型,但却挂着许多饱和度很高的招牌,皆是些饭馆食店之类,霓虹闪烁,烟熏火燎。
薇薇把摩托车停在某座楼房的屋顶的平台上,这屋顶上还停放着一些其他的车辆,看来是这座房子的停车场。。
从下方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食物的香味,白慕真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怎么,饿了吗?”薇薇挑起一边点眉毛,看着她。
“有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先去换身衣服,再带你下去吃饭。”薇薇说着,就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平台另一侧的一道铁门,带着白慕真走进了阴暗的通道中。
这座楼房从外形上来看,除了停车场在房顶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还很新,十分接近现代化的公寓楼。
从通道一路往下,走过了几层楼之后,两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那扇黑色的房门看起来材质很像中枢冰冷的黑色外墙,薇薇一样伸出手掌贴在门上,这次倒没有出现什么古怪的人脸,门直接打开了。
“我家比较乱,你别介意啊。”
薇薇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门里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然而却堆满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墙上挂着异域风情的面具,沙发上堆着可爱的毛绒玩具,茶几上放着几摞人高的漫画书,窗边还堆放着数十盆长势极佳的绿植——各种各样的东西几乎要塞满了整个房间。
原来薇薇说自己房间很乱真的不是自谦,就连一向讨厌收拾房间的白慕真也在门口愣了片刻。
“怎么样?都是我这么多年到处搜罗起来的玩意儿。”薇薇看着满屋子的东西,笑得很开心。
不过,这房间里虽然东西又多又乱,却意外的很干净,仿佛主人并不是懒于收拾房间,而是习惯性的把自己喜欢的所有东西都堆在自己触手可得的地方,所以才造成了这样乱象。
白慕真避开墙边站着的一副西方骑士的盔甲,跟着主人的脚步走进了房间内部,看着薇薇拉开了一道壁橱的门,从里面翻找了好一阵,终于拿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递给了白慕真。
“喏,去洗个澡,换上这一套衣服吧。”薇薇用一种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她身上的校服,“啧啧,话说回来,我在这里见过来自好几个不同世纪的人,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衣服,很难相信这是来自21世纪的审美。”
白慕真尴尬地笑了笑:“主要是这身衣服吧,它跟审美没什么关系。”
等她洗完澡出来,穿上了薇薇给找来的那一身衣服,却发现意外地很合身,剪裁利落的上衣和长裤,越发衬出她略带英气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姿。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慕真不由得有些遗憾,自己生前不管春夏秋冬总是套着那一身校服,从来没有穿过这种“好看”的衣服。对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本来正应该是爱美的时候,却在社会的规训之中,被强行抹去了性别的符号,爱美似乎变成了一种自甘堕落的表现,美则成了一种羞耻。
“啧啧,这才像话嘛。”薇薇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眼神带笑的看着她,“有我当年的风范。”
“薇薇你读高中的时候不用穿校服吗?”
“读高中?”薇薇愣了片刻,随后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嫁为人妇了!”
白慕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笑完了,薇薇抹了抹眼角的泪,向白慕真解释道:“世界历史上下千年,聚集在这里的灵魂也是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地域,虽然情况各有不同吧,但像你这样能生活在一个可以随心所欲去学校上学的时代,着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幸运的。”
白慕真活着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所生活的时代有多好,而现在却由衷觉得,比起薇薇和哥白尼他们,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上帝的宠儿了。
闹完这场乌龙以后,她们终于走下楼,来到了那条热闹非凡的街道上。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走在在闪烁的霓虹和通明的灯火之中,街上的人群摩肩擦踵,到处都是人们谈话的声音和笑闹的声音,在这里,不同的肤色和语言之间再也没有隔阂,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各色各样的铺子里,摆满了新鲜的瓜果,琳琅满目的甜点,不仅有精致高档的西餐,也有烈火烹油的中餐,白慕真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完全唤醒,早已饿的咕咕叫,看见啥都想吃。
但这时,她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薇薇,这里的食物……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当然是用乌鸦材料做的,怎么了?”薇薇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白慕真瞬间觉得自己没那么饿了……
有没有人管管啊?不仅房子是用乌鸦材料建的,怎么连吃的都是用乌鸦材料做的啊!?
这个世界难道没有什么猎鸦人士出来谴责一下吗?
薇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白慕真的脸,忍俊不禁地笑道:“哈哈哈,傻丫头,骗你的!”
一旁的铺子里,冒着热气的蒸笼被打开,新鲜出笼的包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薇薇随手从中拿出一个,呼了呼热气,递给白慕真:“这里的食物都是用种子培育出来的,只不过培育食物的土壤用的是乌鸦材料的残渣而已,你就放心吃吧!”
白慕真接过热气腾腾的包子,咬开一口,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浸润,仿佛再次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