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菱,等等我!”陆景钧追上一言不发的沈菱若,静静地跟着她。
沈菱若走到墙角,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落在那个人身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前世的丫鬟喜儿。
她看到喜儿从茶楼出来,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喜意,似乎不受刚才未乞讨成功的影响。
在这人来人往中,沈菱若清楚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每个路过她身边的人,她都要说些喜气话,尽管讨不到钱,她也没将情绪表现出来,若是看到衣着好些的人,她甚至要穿过人群去到那人身边,扬起更加讨好的笑容,说更多让人欢喜的话语。
现在是年关,很多人听了她恭贺的话,或多或少会给她一些,不一会儿她就收了不少钱,但她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一边走一边讨要。
“她这不一会儿就要了这么多,应该比我还有钱才对吧!”陆景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语气幽怨。
“那你也去要吧!”沈菱若丢下这一句,就朝喜儿的方向而去。
“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天赋。”陆景钧微微一笑,也跟了上来。
此时街上人正多,等两人走到那个方向,竟不知喜儿已经走去了哪儿。
“阿菱,她在这里!”
沈菱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喜儿朝另一条街快步跑去。
她在一个茶楼旁驻足,旋即向其后门走去,这茶楼有三层,样式更加古朴豪华,不是刚才的小茶楼能比的,这是京城有名的地界,风景装潢皆是上品,前能看到京城热闹繁华的街景,后则临湖,碧波万顷尽收眼底。
这茶楼沈菱若无比熟悉,世家子弟王公贵族多聚与此作诗赏景畅谈人生,她没来过多少,其中一次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喜儿,并收了她做丫鬟。
因此,这里才是她俩初见的正确的地址,沈菱若压下心里的疑惑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只见喜儿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手里塞了一大袋钱,那人就将她从后门放了进去。
沈菱若将身上的钱拿出来塞入陆景钧手里,低声道:“你去找他聊聊,让我们也进去。”
这边小厮正要关后门,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抵住了,吓的他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声音警惕道:“你要做甚?”
陆景钧微微颔首礼貌行礼,脸上笑容得体,声音轻而清晰,“我们也想进去,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小厮一听来意,顿时打量起陆景钧的衣着来,他嘴角一撇,不屑道:“我们这可是好地方,有权有势才能来的,二位要是能耐还得是从前门进,这后门呐,可不迎客!”
陆景钧嘴角含笑,自动忽略他的话,不动声色往他手里塞了几枚碎银子。
那人一瞧,赶紧胡乱塞入怀里,手一捞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去,全然没了方才的蔑视。
“二位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要是超时了出不来后果自负,要是被人发现了后果也自负,别告诉别人是我带你们进来的,告诉了我也不会认,倒霉的只会是你们自己!”他啰里吧嗦地说完,就打算溜。
沈菱若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刚刚进来的人呢,她去哪了?她来这里干什么?”
“啊?!哦,她啊……”他缓了口气,接着道:“她是来谋前程的,她想当大户人家的丫鬟。”
“大户人家也会招工,只要她身世清白就能有机会选上,为何要这么麻烦?”陆景钧皱眉,问出心里的疑惑。
“这那能一样?招工的多是粗使丫鬟,哪能和少爷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相比呢,贴身丫鬟工钱高,活还不累,但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多是从小培养的,所以她才想到这个方法,希望有人可怜她,把她给收了!”小厮边说,边想挣出自己的衣领,他没想到这女子的力气这样大。
沈菱若面不改色,听完才放开他,她思索片刻,决定进去看一看。
小厮看着她的身影陷入沉思,呢喃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沈菱若第一次从后门进入这茶楼,路上并没有人,且只有一条路,弯曲阴暗,与外面看这里完全不一样。
这里很冷清,没有后厨小厮,也没有客人,只有她和陆景钧两人的脚步声在这狭小阴暗的地方回荡。
两人皆沉默不语,直到前方出现光亮,光从雕刻着花鸟虫鱼的拱形门里透出来。
“有声音?”陆景钧侧耳听了听,小声道。
“是。”声音大了些,沈菱若听着有些熟悉。
果然不一会儿,拱门内走来不少人,且皆是熟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阿菱啊!”
为首女子冰肌玉骨气质清雅,被人簇拥着款款走来。
沈菱若一看清她的脸便心中窜起怒火,恨不得上去便打倒她,再狠狠踩上几脚。
张婉儿看出她的敌意,却也不恼,依旧笑盈盈的,甚至亲昵的想要上前拉住沈菱若的手。
沈菱若退后一步,不想与她接触,目光落在她身后沈如涵的脸上,再移到最后的喜儿身上。
“这个是我送阿涵的丫鬟,小丫头无父无母怪可怜的,我就买下了她。”张婉儿柔声道,就好像她是多么善良的人。
“阿菱,我们许久不见了,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过得还好吗?”她垂眼打量沈菱若的衣着,露出伤心的神色,模样楚楚动人,声音清脆婉转,“你若是过得不好,大可以来找我,怎可一个人受苦?”
“你敢收留我吗?”沈菱若面露不耐,冷不丁一句话冒出来。
张婉儿被她的话一堵,柔和的假面像凝固在脸上一般,她本就是客气话,没想到沈菱若竟说话毫不留情。
场面一时僵硬起来,直到一个丫鬟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少爷又跟人打起来了!”
张婉儿这才又重新调整好表情,歉意道:“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一下。”
“姐姐,你有困难可以跟我说。”沈如涵自然地挽着沈菱若的手,她和张婉儿也不是真心相待,只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她早就看不惯张婉儿虚伪的作态,今日沈菱若让张婉儿吃瘪,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沈菱若抽回手,嫌弃地甩了甩,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她本来就是想确定喜儿的去处,这样才好以后找她算账,现在知道了也没必要留在这里。
“姐——!!!”
“姐,救我啊!”沈如峰看到沈如涵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住她的手。
“刚刚跟张普打架的不会就是你吧?!”沈如涵瞬间联想到刚刚张婉儿的丫鬟过来喊的话,她知道自己弟弟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现在他自己处境都艰难,还敢去招惹张普。
沈如峰得意地点点头,“你不知道,我一拳头打得他眼冒金星!”
沈如涵变了脸色,一把推开他,她还要继续巴结张婉儿呢,他把人哥哥打了,她怕张婉儿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你赶紧走,别连累我,咱们家都这样了,你还惹事,真是不想活了!”沈如涵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仿佛自己亲弟弟是洪水猛兽。
“胆小鬼——!!!这么怕死,我瞧不起你!”沈如峰刚撂下这句话,余光看到张普带着一群人从另一个方向追上来了,一看这架势,他拔腿就跑。
这边沈菱若和陆景钧刚离开后门不久,小厮正哼着小曲从门后将门关住,突然一只手把他猛力推向一边。
他没有防备,摔了个四脚朝天,破口大骂道:“谁啊!瞎吗?眼珠子是个摆设,狗眼都不如!”
沈如峰正要跳出去的脚一顿,迅速收回来蓄力给了他一脚,恶狠狠道:“小爷我要出门,你个没眼力见的狗东西挡路就算了,还敢骂我,不想活了。”
说罢,他扒着门跑出去,将门用力一甩,咣当声响震天。
那一脚踹地狠,小厮挣扎着爬起来,到门口一看,只看到沈如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哎——!!!”沈如峰疯了一样地跑,余光瞥见路过的两人眼熟,又跑回来瞅了一眼,果然眼熟,他痞里痞气道:“沈菱若,快过年了,你出来要饭啊?!”
“你太过分了,即使是陌生人也不该这么说!”陆景钧皱眉,怒斥道。
“关你屁事!臭要饭的,以前缠着我爹要饭,现在又缠着沈菱若要饭,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沈如峰吼道,脸上满是鄙夷和不屑。
“你——”陆景钧气急攻心,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反驳道:“我没有!”
“哼!”沈如峰怒哼一声,视线落到沈菱若身上,继续他的得意猖狂,“混成这样,我真是为你感到丢脸——”
不等沈菱若说话,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个粗犷浑厚的声音大喊道:“他在这里,别让他跑了——!!!”
沈如峰立即停下话茬,尥蹶子跑路了。
看他这样,再听着身后的动静,沈菱若就知道他这次招惹的不是一般人,反应过来后她一把抓住还在愣神的陆景钧一起跑。
他们刚刚跟沈如峰说了话,就怕他的仇人把他们也当成他的同伙一块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跑为好。
沈菱若慌乱地抓着陆景钧,本来穿得厚跑得不甚快,但也不能停下脚,冷风呼呼地割的脸生疼,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越发心急起来,忍不住扭头向后看去。
仅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令她厌恶反感的人——张普,很显然他也看到了她,他眼里射出的精光实在刺眼,仿佛她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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